牧遥听到这句话后只是点了点头。
端起来面前的水杯,有点烫,吹了吹,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其实压根就没有喝到嘴里,太烫了,只是当时不自觉地端起来了,随后又放下了。
李叔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要怎么措辞。
牧遥看着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俩都安静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牧遥才站起身来,对他说道:“那叔您先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
措辞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随后就说了句“路上慢点。”
他跟在牧遥身后,看着他出门,到电动车旁边的时候,又突然转过身来,“那他有说啥会儿回来吗,去几天来着,他估计是走得急,都没跟我说。”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牧遥说了句算了,等晚点我问问他,随后就走了。
对话框前面那个红色的小感叹号,太刺眼了。
刺得他眼泪直流。
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手臂都没有知觉了,才放下了手机,翻了个身平躺着。
天花板这次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有点热他前几天就换成薄款的睡衣了。
今天晚上有点奇怪,怎么越趟越冷,被子整个都包到头上也冷,又下床去翻出了加绒的睡衣换上。
终于感觉稍微好点了。
第二天一切依旧,完全看不出昨晚哭了半宿、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一整晚的人。
各种状态都很好,没有一丁点的不对劲。
后面几天依旧如此。
刚开始钟灵灵还跟李端他们悄悄说过,他们还格外注意了下,但是看到的一切都在说着这个人没什么问题。
直到那周快要结束,周六的最后一节课,他突然拍了拍李端的后背,对他说道:“辰阳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来学校了,你要不发个消息问下,旷课太久燃姐该爆发了要。”
李端一瞬间就愣在了那,不知所措。
牧遥又接了句:他好像把我给删了,所以才叫你问问,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挨骂的反正又不是咱们。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高三生,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跟各种各样的试题为伍。
班里突然少了个人,课间闲谈的话题,也被冲散在了一张张试卷下。
牧遥自从那次跟李端说过一次发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辰阳。
其他人也是,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大家的生活依旧,好像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什么不一样。
五模很快来临了,这次所有人都格外重视。
这也是省一模,至关重要,大家都在埋头奋战。
可能是因为考试的缘故,这学期过来,大家的话都变少了好多。
之前的课间都是各种闲聊,从秦皇汉武扯到山海河湖,逮到什么话题就聊什么话题,但是这学期,仅有的课间几分钟,不是继续埋头做题就是趴着补觉。
下午放学后,牧遥跟周子凯出去吃了面,回来的时候好多人都趴在一起看着啥。
“啥情况这是,成绩出来了?”牧遥又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前面的人问道。
“对,”李端也转过头来,“五模的,成绩波动很大。”
牧遥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你看了不?”
李端点了点头,“咱们几个的我都看了,你依旧,我也跟之前差不多,凯子跑前去不少,但是灵灵考的没之前好。”
“她知道了吗?”
李端点了点头,“看完就拿了本书出去了。”
晚自习刚上的时候,李燃进来了。
看着一整片低垂的快要到桌面上的脑袋,她看了好一会才说道:“这次考试按理来说是最接近高考的,但是同学们,只要高考没结束,咱们就还有机会。”
看着底下没有任何反应的学生,她又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次整个班级的成绩波动很大,大家继续查缺补漏,咱们争取打好最后一仗,先调整调整,再接再厉。”
说完她就出去了。
确实,之前的几次模考,有变化但是不太大,这次基本上就是大换血,排名前几的都是之前只在中上游的男生,前面那几个女生一下子就掉了好多。
理科班就是这样,后期男生会突起,但是女孩子理综相对来说会弱一点,单纯靠英语语文拉不开分差了。
而且这两门想要更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就会导致很多女生会在这个阶段面临分数下降的这种情况。
高考其实不仅仅是分数上面的竞争,更重要的是心态上面的。
好的心态可以在重大场合临危不惧,迎难而上。
该说的道理也跟他们都说了,到时候怎么调整,就得看自己了。
一如既往,大家在消沉了两天后,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备考氛围中。
一次的成绩,就像是赶路过程中的小坡,翻过它,就又是漫漫长路,等着大家赶往路的尽头。
一套试卷复盘结束,转了转酸痛的脖颈,看了眼桌上放的钟,又将近一点了。
今天晚自习的时候,帮钟灵灵讲了将近两个自习的题,梳理了一下她不太懂的地方,导致他今晚该在教室复盘的东西带回了家里。
其实即使这些做完了,回到家基本上也得忙到十二点多一点。
桌上还放着外婆前不久端进来的水果,没顾得上吃,随便几口给解决完,就去洗漱了。
外婆留在了她家,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在那家人不放心。
现在还在给他做饭。
其实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的原因是因为他。
高三刚开学的那段时间,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家里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唯一说起来的就是辰阳的父亲,是什么什么地位的人,辰阳跟着他走,好处远远大于继续待在这。
牧邵民是在餐桌偶尔提起来的,那段时间牧遥的状态确实很不好。
初衷是让他别担心别人,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就立马后悔了。
他看着牧遥的反应,以为他会质问,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牧遥看着牧邵民那天晚上的反应,很想笑。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后面他什么都串出来了,只是缺一个亲口承认而已。
他们俩突然态度的转变、李端他们几个那天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李叔的欲言又止,还有一声不吭就走的人。
太好猜了,只不过都是后知后觉罢了。
高三太过忙绿了,忙着考试忙着成绩,以至于许多的情绪,都被慢慢尘封。
它们或许出现过,在某个忽然惊醒的深夜,亦或是偶尔路过的小巷,和遇见不是很熟的熟人朋友。
高三体检的时候,是学校统一组织的。
他们班是下午去的,就那几个流程,排着队,还是挺快的。
他做完最后一项,跟李端说出去等他们,随后一个人就出去了。
没太注意,拐角处差点撞到人。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是邹力,他们也挺久没见过了。
依稀记得,上次见面应该是刚开学没多久,夜里很冷,他放学后骑着车直接到了辰阳家。
换锁了门里他进不去,所以索性就没上楼,只是站在楼底下,站了很久很久。
邹力骑着自行车,就停在刚好能看到他的地方,陪他一直站着,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他还在那。
他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后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知道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他在底下站着,他就在很远处看着他。
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是没有任何的交涉。
他们学校也是今天过来体检,正好碰到了,就站着寒暄了几句。
之前的时候还经常一起吃饭,不算特别熟,但也能聊到一起。
后来就没有了。
就聊了几句,挺巧的之类的话,李端他们几个出来的时候,他也就跟着走了。
有些话题,好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禁忌,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
李端他们也一样。
不知何时,树又重新披了绿衣,裹挟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中,迎来了新一年的高考季。
最后那几天,大家忙着记录忙着再多看一眼身边的人和物,忙着再多看一眼这个朝夕相处了三个春夏秋冬的地方。
学着所有人的样子,给校服重新上了新的妆容。
各色各样的笔签出来的各色各样的签名,成为了他们这个年纪别样的一幅集体画。
上面画着的,是关于他们肆意的青春年华。
将随着这些记忆一起,存留他们十七八岁最美好的模样。
校服靠近心脏的那一块,他没让人签。
就留着吧,像是心脏被掏空的部分,多么的形象。
亦或者是说,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专属的那么一个人,其实都不重要了。
对于分离,牧遥好像没有太多的感想。
可能是天生性格如此,也可能是因为经历过更痛彻心扉的。
所以对于毕业分离,不像其它留言和抱头痛哭的人一样,在他们做着即将分离准备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出了教室。
今晚校园里多了很多身影。
基本上都是高三的,虽然最后一个晚自习,值周老师还是让不要吵安静复习,但也是走下过场。
所以挺多人都出去了,留在班里的也都是闹哄哄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操场。
在教学楼窗户透出来的余光中,能隐约看到远处两两结伴同行、在操场漫步的人。
他们或许是情侣,或许是好朋友,亦或者是积怨已久化干戈为玉帛的旧友,总之在这个难得的夜晚,互相诉说着之前的过往。
今晚有点小风,吹在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挺舒服的。
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很亮,一闪一闪的,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依靠在乒乓球桌旁边,看着这难得的夜空,不免让人觉得心静。
确实很难得,之前一直忙着赶路,脚底步履匆匆,都来不及抬头看看头顶的风景。
蓝天白云太阳星星,距离上一次这样看,好像是很久远之前了。
“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欣赏美景来了?”
牧遥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是周子凯,左手插在兜里,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了。
牧遥笑了下,“可不,再有瓶酒就更完美了。”
周子凯走过来后也靠在了乒乓球桌上,两个人之间就隔着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怎么打算的?”周子凯问他。
“等成绩出来吧,应该会去南方。”
周子凯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到牧遥说你呢。
他思考了一会,“想去北京,不过还是得看成绩,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去那。”
“李端呢?”
周子凯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牧遥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作罢,没有再去继续追问。
对啊,有什么可问的呢,问了又能怎么样,在一个城市亦或者说是在同一个学校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徒劳的。
或许目前这种状态,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起码还能以朋友的名义出来吃个饭,偶尔小群里面聊聊天。
单就辰阳和牧遥,他们俩的事情出来,都让他难以接受,更不要说是自己了。
不知何时,远处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
在同一片天空同一个操场上面,每个人内心的所思所想都大不相同。
他们俩待了挺久的,第二节晚自习下了,才慢悠悠回到了教室。
已经是数不清第多少次走这个楼梯了,但是今晚往上走的时候,感觉很奇妙。
之前的目标都是教室,或者是下课回家经过它,但是今晚这一趟,好像有种跟它道别的既视感。
陪伴了他们许久的旧人,终究一别。
前脚刚到教室,后脚李燃就走进来了。
安排了一下明天开大会要注意的事项,还有明天统一校服,拍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