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快到傍晚时分才停了下来。

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恰好的时间点和恰好的场景，算是对开年最好的写照了。

这几天一直忙着置办年货、逛街买东西、陪着外婆到处走走逛逛，时间过得非常快。

跟辰阳见面，还是两周前了。

那天出去逛街，买了一大兜吃的玩的，给丢丢送了过去。

过去其实也就坐了一会儿，李向宛跟外婆还是附近等他，匆匆忙忙就走了。

家里的氛围很好很热闹，满满一桌菜，他们几个差不多从早上起来收拾，一直到傍晚才全部都弄好。

夹了口凉菜在碗里，扒拉了几下，左手从兜里掏出来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点开看了一眼，随后又关上了。

“吃饭的时候专心点，心不在焉的，”牧邵民看着他说道。

外婆又给他夹了块排骨，“咱先吃饭，吃好，其它的一会再说。”

牧遥把那块排骨塞嘴里，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心慌慌的感觉，是因为什么，辰阳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想发个新年快乐，但是心里又会有另一个声音说别发了，等等吧。

他其实不敢把这一桌年夜饭拍个照开开心心地跟辰阳分享。

他怕他心里会不好受。

当然他不可能会去嫉妒他或者怎么样，反正就是有点忌讳，尽量不在这种时候让这件事变得更扎眼。

今年的春节，辰阳还是跟李叔两个人一起过的。

因为外婆年纪大了，吃完饭坐了一会，早早就上去休息了。

李向宛跟牧邵民在收拾东西，牧遥帮忙收拾了一会，也上去了。

时间还早，十一点都不到。

趴在窗户上朝外面望去，家家灯火通明，到处一片热闹祥和。

手机除了公众号推送的消息，其余的一个都没有。

小群里面去年也是热闹非凡，今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没有谁开一句头，也没有谁发一句新年快乐，大家就都很默契地保持安静。

炮仗声倒是接连不断，但是烟花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偶尔小簇的、转瞬即逝的，不知是仙女棒还是什么，倒也显得热闹些。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半靠在窗户前面，就这样一直到十一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就要跨年了，不知道辰阳这会儿在干嘛。

他打算在零点的前两分钟给他发新年快乐，他想跟其他人不一样。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回复就过来了。

他严重怀疑辰阳就点开了他们俩的对话框，等着这句话呢。

然而回过来的消息更是令他意想不到。

下来，辰阳就回了这么两个字。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没确认，手机又震动了下。

他说在你家楼下。

他不记得拖鞋是怎么塞进去的，不记得是怎么跑下去的，看到消息确定了的那一瞬间，瞬间一个激灵，捏着手机就跑了下去。

跑出单元楼后紧接着朝右拐，路灯下那个双手插兜的少年，正站在那看着他。

牧遥任何犹豫，直接跑过去就往他身上扑。

辰阳也看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伸出手接住了他，随后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外面真的很冷，辰阳的鼻尖冻得有点红，抬头看着他时候，心砰砰直跳。

不知是刚才跑得急的缘故还是什么。

“怎么了，”辰阳伸出手摸了摸牧遥的脑袋，“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你帅，”牧遥还是一动不动，就那样趴在他的怀里盯着他看。

“还没看够吗？”

“没有。”

“哪里帅？”

“哪都帅？”

“喜不喜欢？”

“超级喜欢。”

“那可不可以亲一口？”

还不等牧遥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贴上来了。

辰阳刚开始吻的很轻，一下一下吸吮着，到后来渐渐加重，变成了啃。

变重了的不止是力度，还有呼吸。

突然间砰的一声，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亮光打在了他们身上、他们脸上，以及那两颗靠得如此之近的心上。

像烟花一般热烈的年纪，带着烟花一般炙热滚烫的爱，他们热吻。

分开后，牧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软软地趴在辰阳身上，被辰阳抱着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肩膀。

心跳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是激动的兴奋的。

“穿这么点冷不冷？辰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牧遥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又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这会儿过来了？”

“想过来，就过来了嘛。”

“真霸道的理由。”

“那可不。”

摸着口袋里那个硬硬的东西，牧遥还是有点小局促。

“真的吗，这是给我的吗？”牧遥轻轻的问道。

“你说呢？”

“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

“没关系。”

“那明年我给你发压岁钱好不好？”

辰阳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牧遥那时候以为是默许的意思，但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明年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着他一个人。

他们俩待了没多长时间，辰阳就回去了。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牧遥就穿着睡衣下来了，虽然是棉的，但也耐不住晚上这温度。

脚上穿着棉拖，整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肉眼可见的通红。

走到单元楼门口，牧遥回过头来，辰阳站在台阶下面，一直盯着他看。

“你也早点回去吧，很晚了，”牧遥朝他摆了摆手。

“好，”他嘴里答应着，但是脚底没有动一下。

“走吧，咱俩都走，一起走，”牧遥看着他说道。

“好。”

抬脚走了几步都已经进去了，不知为何又转过身，快跑了几步，抬头亲了口站在台阶底下的人，随后跑了进去。

他盯着那扇门，很久很久。

脑海里一直闪现的，是那个回头亲了口自己的脸庞，和他走进去的背影。

就这两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一直循环闪现，没有间断过。

年后牧遥一家去了外地的亲戚家，是外婆的娘家，说是外婆好多年没有去过了，这次去可以多待几天。

本来走的前一天打算去辰阳家，跟他待一会，顺便看看丢丢，这段时间看丢丢基本上都是辰阳发过来的视频。

但是没成想辰阳那天恰好有事出去了，不在。

不过其实也不碍事，没几天就该开学了，在学校每时每刻都能见到。

这样一想，瞬间就舒心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好几天没有见的原因，他总感觉辰阳一下子话变多了。

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是他在那说说说一大片绿，辰阳就只是很简短的回复。

视频照片这些也都一样，还是他说了之后，才会每天都发过来，虽然基本上都是丢丢的。

之前也会发，但是是每次他要，他才会发过来。

现在是不止话多了，视频也是一个连着一个，一下子能发一大堆。

牧遥还跟他打趣说是是不是养出感情来了，父爱泛滥。

辰阳当时怎么回答的他也忘了。

第二天就要开学了，前一天下午他们一家才赶了回来。

本来打算更早一天回来的，可以适当休息休息，准备一下上学。

虽然其实没什么可准备的。

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点私心，他想跟辰阳待一天，顺带着丢丢。

虽然学校会见面，但那始终是不一样的。

奈何天不遂人愿，那天早上下了很厚的雪，车上路不安全，就推迟了一天。

给辰阳发消息说他今天来不了了，才刚到家，得帮着李向宛收拾收拾东西。

辰阳过了好一会才回消息，说没关系，让他好好休息下。

又隔了好一会，发了句：照顾好自己。

牧遥后面接了一个好的表情包。

机场这时候的人不少，但也倒不至于拥挤。

靠窗边的一个角落里，少年怀里抱着个黑色的双肩包，低头正看着手机。

他发完消息，看着最后的那个小兔子表情包，只是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表情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看似平静，但从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又在告诉着别人，他很痛苦。

深呼了一口气，点开对方的头像，几步操作后摁灭，塞兜里，然后转头朝窗外看去。

天气很好，天很蓝，几小朵白云飘荡在空中，像是嬉戏玩闹的孩童，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一架架飞机起飞，不一会又有另外的飞机降落在这个地方。

远处的滑道上面，永远不缺正在慢慢直行着的飞机，无论是即将起飞的还是已经结束飞行归航的。

像极了人生，随着时间的推逝，那滑道上面的飞机，何尝不像是我们遇到过的每一个人。

不过更多的是相识一场而后擦肩罢了。

直到猫的叫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头看了眼显示屏上面的时间，随后背起包，提着脚边的猫包，朝托运处走去。

他很高，很瘦，路过的时候有不少人的视线都追随着他走。

只是背影略显孤寂。

高三生要比其他年级的早一周开学。

外面停电动车的地方，都空了不少。

早餐摊也就那么几个，早早地出摊了，等待着顾客的光临。

牧遥今天来得很早，到教室里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

书包鼓鼓的，但不是书，背了一大包吃的。

过年期间家里好多零食什么的，外婆给他塞了一大包，让他带去学校给同学分分。

莫名还有点小激动，虽然也就十几天没有见面，他跟辰阳期间还见过几面呢，虽然不多。

其实今天来这么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早上很早就自己醒来了，索性就起床收拾来学校了。

这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个个的都来得那么晚。

他给周围人分了一圈了都，他们才姗姗来迟。

肯定是因为放了几天假，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当中，所以每个人的情绪看着都不太高。

那他今天还蛮机智的，零食可以带走他们一部分的不开心。

挺好的。

“快，再来拿李端，你咋拿那么少，”牧遥又抓了一大把，朝前扔到了李端的桌子上。

“够了够了，桌堂都塞不下了，”李端边检掉到地上的边说道。

牧遥又给周子凯那边扔了好多过去，“还有很多呢，都多吃点。”

“过年都已经吃了很多了，现在还这样吃，在胖的道路上一区不复返，”钟灵灵看着自己那块塞不下的桌堂说道。

聊完天她转过去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牧遥，情绪晦涩不明。

直到第二节课下，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辰阳还没有来。

估计是不想来吧，这也是他一贯的操作。

那第三节课怎么都得来了，第三节课是英语课，燃姐的，这第一天就整这一出，燃姐肯定会生气的，况且是在她的课上。

但是令牧遥没想到的是，直到这节课结束，李燃都没有过问过。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辰阳请假了，李燃知道这个情况。

不然她的眼睛可尖了，怎么会允许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见人，肯定要过问下的。

抱着这种想法，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个早上。

中午他回家了，外婆做好饭了在等他，所以他打算晚上再去他家看看，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事儿，今天没来。

下午也是照常过的，就是坐着有点煎熬，还没有完全从放假的那个思绪中走出来。

不止是他，班里的同学都差不多一个样。

终于熬到晚自习下，走出教室的时候，脚底的频率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