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中有太后的人,换班的时候,太后的人就会故意拖延时间,方便兰若趁机进去给李铃央送药。
可今日,那人走开后没有回来,兰若拉着李铃央跑出去不远,便被换班的侍卫发现。
“人犯跑了!”
“快追!”
侍卫迅速朝着两人追过来,兰若拉着李铃央飞快奔逃,凭借着自己对皇宫的熟悉,四处躲藏着。
“我们从懿宁殿附近走。”兰若喘着粗气,带着李铃央绕过假山,李铃央跟在她身后,急促的奔逃,让她眼前有些发黑,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跟在兰若身后。
“太后娘娘给我安排了路,一定要跟紧我。”兰若不时回头看李铃央,拉着她的手往前跑。
“放心,不会跟丢。”李铃央朝她宽慰笑着,撑着发软的腿脚往前跑。
楚穆清安排的路线,很轻巧的躲开那些侍卫,但侍卫毕竟人多,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
之前兰若送她们出去的小门,此刻关着,兰若牵着李铃央从一道宫门跑出来,沿着长长的巷子奔逃。
巷子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掩物,两人奔逃的身影被后来追上的火把照得通明,巡视皇宫的统领正好与侍卫汇合一起。
听见侍卫大喊抓人犯的声音,立刻将背上弓弩取下,对准两人的后背。
箭矢离弦,呼啸而来,瞬间没入兰若后背。
“陛下说了,王妃不能死!”
“知道,没杀她,杀的她旁边那个。”
火把影影幢幢照在宫墙两侧,两人的影子,几乎无处可逃,李铃央扶着吐血的兰若,兰若一把将李铃央推到一旁的巷子里,口中血液不断滴落。
“从这里一直走,可以到宫女居住的厢房,你在哪里躲一个晚上,天微亮就立刻离开,重新回这里来。”
她擦掉口边的血:“快走,不要回头,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和我一起走。”李铃央拉住她的袖子,她却一把甩开,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别废话,快走。”
她又继续往前走,李铃央藏身在巷子的阴影里,看着她踉跄着步伐,走到之前她放她们出去的那扇门前。
她伸手,推开那扇门,走到半中停下。
那支羽箭穿心而过,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眼前是明月当空,长街寂静,兰若逐渐感觉有些乏力,一手撑在宫墙边,顺着手上的力道,缓缓跪坐在了地上。
宫外的冷风吹在她面上,吹得她觉得有些冷。
“阻止她离开!”
“快!绝不可让她们离开!”
又一支箭矢从后射来,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兰若身体颤动了一下,她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融入黑暗中,没有丝毫的痕迹。
她张开手,撑在两边围墙上,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宫墙外大喊:“快走!”
她死死睁着自己的眼睛,凝视着那条空无一物的长街,直到身上的血液流干,温度消散。
李铃央按住自己的嘴巴,在黑暗中转身朝着宫女的住所奔逃而去。
她看不见,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勉强找到一个藏身之所。
侍卫到了兰若近前,统领看着那扇门:“只有一个人,王妃怕不是逃了,快去禀告陛下,我带人去追!”
“是。”
等到统领等人离开,几个黑衣人从门外走进来,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迈过兰若的尸体走向懿宁宫。
这一夜,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李铃央摸黑战战兢兢在角落里缩了很久,直等到天微亮,她立刻从角落站起来,借着一点天光沿着城墙又跑回那扇门,门还开着,兰若的尸体卡在门那里,没有人去收尸,自然也没有人去关门。
她踉跄着脚步到兰若身边,她不敢哭,怕哭声会引来人。
“对不起。”
她咬牙,忍住眼中酸涩。
兰若的尸体在她面前缓缓倒下,她望着眼前寂静无人的街道,小心迈过,奔逃向远处。
她忍不住的回头看那座高高的城墙,以及那城墙下那个门洞,以及躺在门洞里的兰若。
她死了。
死得这么轻易。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细雨落进梦里,醒来的时候,春雨了无痕,甚至连濡湿的感觉都没有,可她知道,真的有一场雨,落在了这个寒冷的春天。
偌大的京城,她几乎无处可去,躲躲藏藏跑回晋王府,见大门落锁,她只能去侧门,却没想到侧门却还开着。
还没进去,便见明月正从里面走出来。
“小姐?!”
“明月?”
明月赶紧将侧门关上:“小姐,您怎么会在这?”
“我还得问你,你怎么会在这?”
明月一五一十道来,陆和渊离开京城的时候,锁了大门,却给她留了王府的钥匙,说是害怕李铃央万一哪一天想这里了,回来看看,也好有人给她开门。
她则因为在尚书府中没事干,偶尔就来打扫,浇浇花。
“小姐,那只小黑猫自己跑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明月有些懊恼,李铃央抱住她:
“没关系,有你在,没关系。”
她止不住的流泪,明月也和她一样,眼泪不断的流:“小姐。”
“明月真害怕,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她有很多话想和李铃央说,可是却都不能说。
“您有没有受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明月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她知道李铃央被困宫中,每日都在为她担惊受怕,如今见到,便赶紧看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没有受伤。”
李铃央擦掉自己的眼泪,又擦掉她的:“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好自己,我在这里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你在尚书府替我和我母亲说一声,我可能不能再回京城了。”
明月泪流不止:“嗯,我知道的,小姐,明月不给您添麻烦,明月在尚书府很好,王爷给我留了很多银子,夫人,夫人也给了明月的契书,明月会按照小姐说得,去找明月自己的人生。”
“好,我们都会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剧情线,或许哪一天我们会在什么地方相见。”李铃央擦掉她的眼泪:“别哭,我们都别哭。”
“嗯。”
明月擦掉眼泪,深呼吸压下酸涩之意:“小姐,明月送小姐出城吧。”
李铃央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做一点准备。”
昨夜离开闹得动静很大,皇帝和太后必定都已经知道,城门肯定有人在搜查她,她要做点准备,稍微掩饰一下。
陆和渊遣散了晋王府中的侍卫仆从,这些人没将所有的东西带走,李铃央找到了几件普通的百姓常服,在找衣服的过程中,她还发现了晴天。
陆和渊将她们所有东西都拿走了,唯独留下了晴天。
即使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李铃央也知道,陆和渊是怕她会回来,怕她没有东西护身。
可惜,她现在没法拿走晴天。
让明月帮自己随便装饰了一下,她拿了个枕头塞到自己的小腹。
明月没法化千面,她也没法模仿各种人,便取了最折中的一种法子。
面色化的虚弱一些,点上一些黑痣,又将头发梳成妇人发髻,用面纱遮脸,准备好后,趁着快傍晚的时间,明月搀扶着李铃央往城门口走。
不出她所料,城门口借着抓犯人的名义正在挨个排查。
明月与她一同走到官兵身边,官兵扫视着她的肚子:“站住。”
李铃央扶着腰,眼中满是悲伤之意,这几日她经历事情太多,本来就满眼忧愁,根本无需伪装,便让人与之同悲。
“官爷。”明月出声,擦着流出的泪:“求您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吧。”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老爷是行商的商人,近日行商回来,说是在外面得了风寒……”明月如同水龙头般,拧开了就停不下来,眼泪哗哗流。
“我家夫人……”她泣不成声,惹得周围的官兵都看过来。
“还请官爷莫怪,是我家老爷命不久矣,我身怀六甲,本该卧床休息,但……”李铃央拿着手绢擦眼泪:“我腹中子还未见到它的父亲,我实在不忍心,还请官爷通融,行个方便。”
官兵蹙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把面纱拿下来。”
李铃央擦着眼泪:“是。”
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面容,别的东西可以伪装,但是长相实在太难伪装了,要是画的很像,她该怎么办?
她偷看画像,见上面画的有七八分相似,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盘算着从这里强行跑出去有多少可能性。
还没等她盘算完,一股剧痛便从五脏升起,她面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汗滴瞬间冒出,不断滚落在她的面纱上。
她疼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太后的毒昨日服药了,可皇帝的毒还没服药,那是半月一次,从上次到现在正好半个月。
“小,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明月赶忙扶住李铃央,李铃央捂着小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腹痛难忍,求你,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不少的百姓聚集在周围,见她模样疼痛难忍,又听她用情至深,不免感慨打抱不平起来,不少人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刁难李铃央的官兵。
“这位夫人都快生了,还不让人出去!”
“就是!她丈夫生死未知,她都快要生了还要见他,这种深情,怎么会是人犯?!”
李铃央浑身都在颤抖,她死死要咬着牙,一步一步朝着官兵走去,最终忍不住剧痛跌坐在他脚边。
她一边扶着小腹,一边无力的扯住官兵的官袍:“求您,让我去见他一面。”
“夫人!”
明月泣不成声,颤抖着将李铃央搀扶起来,官兵眼中不忍,又环视周围骂声不断加大的百姓,收起画像摆手:“走吧走吧。”
“多谢。”李铃央颤抖着身体,撑着明月的肩膀往外走,一个善良的农妇将自己的驴车赶过来,让她坐上去,随后驾着驴车缓缓离开。
百姓逐渐散去,官兵展开手中的画像,嘀咕:“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像。”
旁边的官兵大喊:“嘀咕什么呢,赶紧过来这边查人。”
官兵阖上画像,转身走过去:“来了来了,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