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再造丹于我已无甚用处,但伍显还是常送来这些我用不上的丹药作我的生辰礼物。
我心中对这些归宿都只能是送给其他人的礼物而生出不解,便直接着封纸鸢过去。焦业本欲问我是在给谁写纸鸢,瞧我特地将纸鸢用灵力捏成一朵花的形状,便明白这纸鸢是给女修的,也熄了要问的心思。
他虽然有时会与我的女性好友打起来,但却不觉得我为她们写信这事儿有什么值得在意,更不会想着去一探究竟。
而这次随着丹药送来的回信……是伍显惯用的那浸润了药草香的青色纸鸢。
在药丹来到我手中的那一刻,那青色纸鸢也跟着在空中幻化出一行字来:若是送些你现下需要的药,你不是再尝不得欢爱的好滋味?况且你家那魔皇明明已至大乘千年,还未飞升,真当我看不出你俩那小心思?
右下还有一行小字:若是用不上也不打紧,你感兴趣的人中总有用得上的,直接送他们便是!
我忍不住轻笑,将那再造丹无比小心的放入自己怀中。才将自己的纸鸢唤出,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门便被直接推开。
那进门的人便冷哼一声——是焦业。
这忽然冷哼的一声,他多半是已看见了那行我还没来得及抹去的青色小字。
我笑着转过身,离了桌后便朝他飞扑过去。
焦业的面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张开手揽住了我——他向来拿我这招没办法。
“我已很久没和别人出去了,便是带着合欢宗宗门子弟出去历练,也会记得提前给你报备。”我跟他笑道,“这醋你可不能跟我吃。”
“我怎么就吃不得?”焦业捏我的脸,咬牙切齿,“你这好友说话倒是有趣,依我看她不该做什么药王谷谷主,干脆去做个合欢宗宗主得了。”
我跟他赔着笑脸:“若你实在不快,这再造丹我都送给你?”
“我要此物做什么?”焦业缓缓道,“留给你去找那些药王谷弟子,跟他们打好关系便是。”
我挑眉,没把这话当真,总觉得他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我。
“省得你成日说我浪费你的还春丹。”焦业果然没有放过我,很快便补上了后半句。
我取出那再造丹,只觉得像是看见了一堆人在我生辰时送来的还春丹,再看看此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不高兴’的焦业。饶是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什么,嘴上却不受控制,竟直接飙出一句:“那我可得好好收着这些药。”
省得你成日受伤,因为自己没这还春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只是还不等我说出这句话,焦业便气极反笑:“好,好得很,收好你的宝贝们,我现下要回魔域了!”
寻常女子最爱用这话告诉男子:我现下很生气,你说话前最好细细思量,别什么话都往外蹦。
我本就是合欢宗长老,对这些小女子的心思拿捏得准,更是了解焦业的心思。此时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他转身时飞起的衣衫。
“我的宝贝不就在我跟前吗?”我同他笑,不忘脚尖一转,挡在焦业的身前,不让他有机会开启回魔域的道路,“况且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些死物,哪里称得上我一句‘宝贝’?”
焦业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但他已至大乘,境界比我高得多。此时若是当真想甩开我,早开了回魔域的道路,直接抛下我就是了,哪里需要站在这儿听我说这些话。
——这会儿脚跟生根似的扎在我跟前,摆明了是等着我哄。
焦业不答话,我当即朝身后的门伸出手,那敞开的大门便直接关上。
“做什么?”他蹙眉,最终却顺着我的力道躺上了床榻。
“做什么……”我笑道,“自然是要同我的魔皇做些快活事儿,好使他能尽快消气。”
那日已过去许久,而我现在已有些时日没收到伍显的消息。拜访不拜访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在我的生辰时,她竟也没有送青色纸鸢前来,这事儿便有些令人困惑了。
焦业将我的心思看出个七七八八,却不说什么话,只在我又一次生辰没翻到伍显的纸鸢叹气时推门出去。大乘修者可从一处迅速抵达另一处,因此我这边才写好询问的纸鸢,还未来得及放出,他便又再走进门来。
“我去了一道药王谷。”焦业看我道,“她的子女和道侣同我说她失踪了。”
我当即站起,看着他,也不作声。
——想来他也不可能只问了这个便折返的。
焦业果然还有话说,他看着我,直接问道:“万剑山掌门荀文琮前不久入了魔,这消息你可知晓?”
万剑山掌门……那个喜欢我好友的人。
我心念一转,便懂了焦业没说出口的意思:“你是说他因爱堕成魔修,而后便掳走了伍显?”
“九成可能。”焦业道,“你那好友不是跟你抱怨过这万剑山掌门成天都带她练剑,还要半夜寻去要她跟自己去看日出吗?”
我正要问你对这些事儿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忽然想起我对焦业一向不设防,看纸鸢和生辰礼物的时候从来不避着他。有时嫌太多看起来麻烦,甚至还要他直接为我读出声,省得我还要翻看。
焦业却将我此时的沉默当成了旁的意思,抱起双臂看着我,随后道:“若不是我的道侣也成日被万剑山剑尊半夜叫去看什么日出,我大抵还真以为是那个所谓的掌门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想来他心悦伍显已久,但伍显已有道侣,这事儿对他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因辗转反侧,成日念着这些事,这才会堕了魔。”我决定假装自己是个聋子,没听见焦业那句话。
“我想也是。”焦业点头,放过了我。
我现下已知道多年好友的去向,此时却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纠结自己现在究竟是该当做不知,还是应当出力救她出去。
“伍显的道侣似乎是那十万大山中的楚郁。”我忽然道。
“嗯。”焦业应一声,也不搭话,是等我继续说下去的样。
“我对他不怎么感兴趣,看他模样生得也不怎么俊俏,平日里伍显也少有提到他的时候……”我继续道,“应该是对他没那么喜欢的。”
“嗯。”焦业还是应,哪怕我这话明摆着是不想着去找她,他也没有出声询问我心中打算的意思。
“但他们二人已有孩子,现在都已长大成人。”我摇了摇头,“因此我还是得救她出来。”
焦业总算是出了声,这次却不再是像刚才一样只是应,而是出声问我:“好,不过你打算怎么救她?”
我让他这一下给问住,又犯了难,长叹口气,只觉便是对佛修起心思时都没有此时这般痛苦与纠结。
“别犯难了。”焦业缓缓道,“到时要么直接杀了他,要么便多送他些药草,让他直接陨落就是。”
我听这话,直接瞪圆了眼睛,转过头去,然后抓住他的手,语气无比沉重:
“焦业,是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带坏了你,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把他杀了。”
“你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忘记了我是魔皇不曾?”焦业似乎是觉得好笑,却并未挣脱我的手,“我虽然对你都是这样放任的态度,平日里也总由着你欺负我,但那都是因为我心悦你。我又不心悦此人,自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我陷入沉默,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我倒是从未用送药草的法子杀人,太文雅,我没什么兴趣。”焦业继续道,“为何想起这个方法……自然是想起某人先前总觉得喂药草是件好事儿,因此便直接送我一大堆,还非要看着我吃下去,然后送我直接陨落。”
我此时真是有些不想问这人是谁,但看焦业似笑非笑的神情,心知不问只会导致自己死得更惨,只好出声询问:“莫非我前世……就这么做过?”
“不止这么做过,你是生生做了两回。”焦业似笑非笑,“若非你后来寻来那九转还魂丹喂我服下,又在我醒来时死死地抱住我。我还真以为是你看我不爽,竟到了要送我陨落的地步。”
“竟到了要送我陨落两回的地步。”他像是嫌自己先前捅我的那刀还不够深,又再来了一次。
“啊——”我做作的看向窗外,“想来楚郁必定也希望自己的道侣能早些归来,我们现在便走吧!”
焦业笑着应了一声。
修魔本就能提升修炼速度,更遑论荀文琮此前还是万剑山掌门,此时已升到了魔将的位置。
我扫了周围一圈,却并未在他洞府中寻得伍显的身影,正盘算着此时究竟要如何询问才不显突兀,他已率先冲我和焦业先行了个礼。
“你们二人大抵是为了伍显而来。”荀文琮抬头看向我,“我先前听她说起过你,合欢宗的长老。”
好极了,这下便不用再开口了。
只是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宣示主权?
“我也听她提起过你,”我心中因为荀文琮这话莫名升起一股战意,当即挺胸抬头,向他所在的位置走上几步,“万剑山掌门。”
只是还不待我走至他跟前,说出后半句的‘你成天找她半夜去看日出,真的不觉得这样做很像是没有脑子的木头疙瘩吗’。身后的焦业忽然伸出手来,提起我的衣领,把我直接往后提了几步。
可怜我刚刚才积攒起来的气势,顿时变得半点不剩。
“说话便说话。”焦业冷冷道,“离那么近做什么?他又不是什么聋子。”
他看向荀文琮,随后从我袖中取出两根七宝灵枝,下一秒直接甩到荀文琮跟前。好似这不是多少修者都竞相追逐的灵材,而是修仙界随处可见的月下草似的。
随后他冲荀文琮道:“吃了它。”
荀文琮疑惑地看向了我,大抵是不明白焦业的举动,但觉得自己若是问焦业多半要被怼的缘故。
“若是你能因此提升境界,那提升便提升了。”我被焦业提在手中,倒是很想把这话说得威慑力十足,但用膝盖想也是做不到的,只好努力催眠自己此时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冲他说道,“若是你吃了这些就此陨落,那便是与她无缘。不如趁早放手,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我会为你护法。”而焦业不情不愿的补上了一句。
我大惊失色,当即转过头来看着他。
“怎么?”焦业蹙眉,拎着我的那只手也威胁似的收紧,“难不成你还想亲自为他护法?”
“不想不想,”我有心想问他究竟打算多久才放我下来,又直觉此时若是问了这话只能死无全尸,只能拼命摇头,再冲他一抱拳,“辛苦了。”
“你跟我说辛苦了?”焦业的语气变得更加沉了。
“还不打坐?”我当即转头看向了对面的荀文琮,色厉内荏,“难不成还等着我们来请你吗?”
荀文琮只是笑,点点头,当即坐下。
我感觉脖子后的那只手已经越来越紧,真觉得自己有些生无可恋了。
“你们倒是我见过的这些道侣中,少有的陪伴对方许久、却又不彼此厌烦的一对。”荀文琮忽然道。
“看来你只是聋,”身后的焦业语气稍缓,随即松开了抓住我命运喉咙的那只手,“还没有瞎。”
我在暗处冲荀文琮比了个大拇指。
第一根七宝灵枝被荀文琮吸收时,他的脸上并无异样。我已在心中盘算如何委婉的跟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男子说你道侣没了,哪料他吸收第二根七宝灵枝时,空中便响起雷声。
——是雷劫将至。
焦业看我一眼,手一揽,便将我直接护在怀中。
应劫者虽非他与我,但焦业是修仙界不喜的魔皇,身后的魔剑也是格外容易招致灾祸的存在,因此他最容易招来不好的因果。我如今是他的道侣,因果自然也会同样承在我二人的头顶。
我看向荀文琮的方向,掏出数十张辟雷符,还为来得及说些什么,更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焦业摁住脑袋,再往他怀里按了按。
“便看他能不能破这雷劫,若是破不得,便意味着他二人命中无缘。”焦业低声道,“你若是此时出手救他,冥冥中便与此事有了因果。”
我闻言。将辟雷符收了回去。然而只下一秒,荀文琮便让天雷击中吐了血。
我不知前世的自己究竟是如何渡劫,但此世却有星机阁阁主的辟雷符。便是身上没有这些符,逢劫时也会有佛修以功德作抵。我从未切身体会过这一切。这会儿让这一下给惊得直接攥住焦业衣衫。
“还未结束。”焦业这次蒙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