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画锦几乎在转身的瞬间理清了自己莫名的情绪。
因为李逸霖身上寄托着她不敢奢求的梦回。
他虽看着冷漠不近人气,对百姓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清廉正直铁面无私。跟李逸霖相处越久,越能清楚看到这点。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在任的不是草根方巡抚,而是身份尊贵横行无忌的李逸霖,娘亲是不是不会死,全家是不是都能活命。
但再想这些也没意义了,她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
就算李逸霖只把她当一个不起眼的凿子,她也要证明自己是柄绝世名剑。
她不再纠结李逸霖是否真心信任她,只要她地位高到一定程度,便能轻易影响李逸霖的决定。
屠画锦跑出大厅,冲到愁眉苦脸的宋知府面前,句句掷地有声:“大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愿跟你回去调查个清楚,还我家大人清白。”
曹彬以为听错,一步走到她面前大声嚷道:“你脑子有病吗,合着丹书铁券白亮了,第一次见人赶着找死。”
屠画锦摁下他的怒火,冷静回道:“我是为了大人。若今天跟你们走了,不证实了巡抚府‘做贼心虚’的谣传吗。知府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还我清白。”
“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宋知府欣慰地点点头,生怕她中途反悔招手高喊:“来人!快把嫌犯带走。”
田同辉嘴角微微上扬,阴鸷的眼神滑过一丝寒光。
在曹彬骂骂咧咧声中屠画锦沉稳地伸出双手套上枷锁。
突然她觉得背后气压沉得喘不过气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魁伟的身影闪现从铁链下揪出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喑哑冷冽的嗓音低吼:“我几时沦落到你来搭救?”
屠画锦吃痛中被李逸霖拽入怀中,仰头视野被他冷冽的面庞占据,只见他眸色深沉近墨,嘴角的抽搐透露出压抑着的愤怒。
“大人,舍不得我啊。”屠画锦略微意外,调侃道,即使她痛得握拳手腕快被拧断。
“别逼我动手。”李逸霖咬牙,扣住她的拳头停在胸前,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区区一个田同辉奈何不了我,用不着你来扮演忠仆。”
周围人大为震惊,清冷寡欲闻名的巡抚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女子拉拉扯扯。
李逸霖向来傲然疏冷,极少显露出情绪,此刻却面色阴沉似乎拿怀中轻笑恣意的少女无可奈何。
田同辉眉峰微蹙,眼中闪过诧异,幽深的眼眸藏着暗涌。
“轻点,旁边人可都看着呢。”屠画锦露猫咪一般狡黠的微笑。
李逸霖眼神一凛,力道半点不松,屠画锦笑意盈盈望着他,突然伸出纤纤食指在李逸霖心口飞速狠狠勾了一圈,“可是大人亲自追来了,说明我不仅是大人的仆人,我还是大人……这里的人。”
李逸霖胸膛微微起伏,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竟然闪烁着几丝浅红的羞恼。
“不要立了功就得意忘形。”李逸霖紧锁的眸子里闪过一簇危险的讯息。
屠画锦媚眼如丝,桃花瓣似的娇艳朱唇嘟起:“大人,您回来好几天了,军营都盼着您回去吧。若大伙儿知道你千里奔袭只为救我,私下不会怎么想。你快回去吧,下官呆在丹陵不用担心。”
她无辜地眨了眨明亮妩媚的眼眸,还想趁机再划过李逸霖的胸口,被他狠狠揪住。
“屠——画——锦——”李逸霖嗓音沙哑,盯着怀中眸光流转的少女,棱角分明的面庞冷的吓人。
他离开京师前,哥哥把祠堂里供奉了十年的丹书铁券请了出来,让他带上。
他立即推辞哥哥身处朝廷漩涡需要这道保护,哥哥却拿出父亲的架势命他带上。
“你领兵在外状况复杂,带上它以免万一。假若我有不测,你便是下一任邢国公,记住自己肩上的责任,哥等你凯旋。”
可他却忘却了自己的责任,明明知道林闯会随时突袭,仍抛下三万士兵连夜赶回丹陵。
那天他不知怎么了,看到屠画锦的字条本能地冲出军营。
他从军十余载从未如此不冷静。
李逸霖深邃的眼眸逐渐暗沉,气压低地吓人,像不断沿岸冻结的湖面,冻到湖中心全境封住看不见一圈流动的水波。
屠画锦微微偏头,露出颈边细腻白嫩的肌肤撒娇:“大人都为了我破例回丹陵了,这次您就从了我吧,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想留就留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巡抚府的人。”李逸霖眼眸森然,空寂像深渊虚空,没有一丝感情。
屠画锦惊诧,一个能置军情不顾赶来救自己的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像雪山突然崩塌,漫天银白色冰渣卷着狂风铺天盖袭来把她淹没。
“大人?您要赶走我?”她不可置信大喊,两旁蹿出来的兵丁粗暴地把她拖走。
屠画锦想哭又想笑,以前顶着李逸霖怒火干的出格事多了去了,怎么今天突然动真格把她赶走。
她到底哪错了。
“大人,下官哪里说错话了?”
屠画锦努力挥胳膊,却见李逸霖冷漠站在正院中央重重侍卫之中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
田同辉匆匆忙忙回藩司府,刚一进门梁秀英迫不及待迎上来问:“大人,人抓住没?底下都打好招呼了,凡南局的布料一律不进,买了就是跟藩司府作对。”
田同辉撩起袍子急步入室,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快去查查屠画锦到底什么来头。朝廷派的巡按御史定了没,叫他们换个人软点的人来,别把人审死了。”
梁秀英眉头微挑:“大人,您这是作何打算?咱精心布置的好戏,怎么您回来都得重唱了。”
“你懂什么?自古用兵攻心为上。呵,我早说过世上无人可抵声色犬马如花美眷,李逸霖装的再像也不过一凡夫俗子。只是想不到他竟然看上一丫头。”田同辉阴笑着捋胡子。
梁秀英听了事情经过,不以为然笑道:“李逸霖怎么会看贱民,大人,属下认为改变计划风险过大,请您三思。”
“不管他有几分真心,明显他现在的心思在这丫头上。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若不是她,我真不知李逸霖有张免死金牌。早知她是李逸霖的相好,那天牢里应该拼死留住她。”田同辉语气有些可惜。
梁秀英道:“她不是刚被逐出巡抚府。李逸霖大概玩腻了,大人何不找找李逸霖现在得宠的相好。”
田同辉乜斜:“不,就这一个。叫你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