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弘凡没有想到杨芷薇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偏偏这句话的答案是他所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曾经到底怎么伤害过她，是说过什么话还是做过什么事，他想了三年也没有想明白。

他觉得被伤害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毕竟当初是她单方面和他断绝了所有联系，从他的世界销声匿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

但她在睡梦中呢喃的一句“原谅”，让他彻底醒悟。他真的伤害过她，在他茫无所知的时候。

黄子弘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你觉得她心里有我吗？”

杨芷薇口张起，一个字都没说又闭上了。如果没有，她肯定不会在梦中还流着泪叫他的名字。但如果有，她就不会和言子喻走得那么亲密。

“这个问题只能问她才行。”

“那你等下配合我一下可以吗？我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也很想知道！］

［我也也想知道］

［这么刺激的吗？］

［好期待啊］

［勇敢小狗猛猛冲！］

［这还用问吗？肯定有啊！］

［一整个期待住了］

闲聊之后，贺迁安本来想趁着黄子弘凡和言子喻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散步的，结果杨芷薇突然想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拉着她非不让她走。

“奇怪，你上次不是嫌这游戏没意思，说再也不玩了的吗？”李嘉言说出了贺迁安的疑问。

她上次玩这游戏总是输，气得她半夜都没有睡着，这会儿怎么突然又想玩了，还这么迫不及待的？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呀，那不就是上次输的太惨了么，动脑子我是动不过你们，但是这次我们拼运气，我就不行还玩不过你们！”杨芷薇撸起袖子，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杨芷薇拉着贺迁安坐在了下来，黄子弘凡眼疾屁股快，先言子喻一步坐在了贺迁安身边。

贺迁安穿的是短裙有点不方便，在言子喻正四处给她找毯子，李嘉言正要把抱枕递给她的时候，黄子弘凡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

［一子慢，满盘皆落索。］

［李律飞速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言：他动作实在太快了！］

［黄子好暖啊！］

［羡慕二字，我已经说倦了］

杨芷薇说的拼运气，就是在手机上定个倒计时相互传递，铃声响起，手机在谁的手中，谁就输了。

确实不需要动脑子。

杨芷薇拿过手机之后，贺迁安立马就伸出了手，等着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然后迅速抛出去。但谁知道杨芷薇一直抱着手机，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只是笑，而且笑得特别不怀好意，贺迁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一个毛绒绒的毯子就裹在了她身上。

是黄子弘凡，他还是像在天台时一样没有说一句话，眼睛里依然有光在闪烁，但这一次不是泪光。

她一看就晃了神，回过神时闹钟响了。

“哈哈，安安是你哟！”杨芷薇瞄了黄子弘凡一眼，对他得意地眨了下眼睛，笑得比花还要灿烂，“选一个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杨芷薇有点失落的“啊”了一声，但又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当即又兴奋起来，“那你就选一个喜欢的……异性和他对视十秒吧。”

［这不就是黄子吗］

［期待住了期待住了］

［三位男嘉宾她到底会选谁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言子喻言子喻言子喻！］

［李嘉言李嘉言李嘉言］

［必须是子喻啊！！！］

［我为黄子举大旗，看谁敢与他为敌！］

一张桌子几人都屏气凝神，翘首以盼。

黄子弘凡紧张地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手紧紧拧在一起，呼吸似乎都放缓了。

言子喻瞄了一眼黄子弘凡，显然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但手还是不甘地拽着玫瑰花瓣。

喜欢的……异性？

贺迁安扫视一圈，把目光定在了言子喻身上，毫不犹豫地指向他。她可还记得有剧本要演。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主人公。

言子喻愣愣地指着自己，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吗？真的是我吗？”

［我就说我们贺言是真的！］

［言子喻这不可置信的表情太可爱了吧］

［no！我的迁凡过尽难道要be了吗］

［谁来救救黄子啊，孩子要碎了］

［李律：无所谓反正没有人在乎我］

［黄子宝宝不难过］

杨芷薇看向黄子弘凡的目光带了点同情，有点为他难过。

“你听清楚小薇说的话了没？”黄子弘凡捏住杯子，嘴角上扬在微笑，但微红的眼是一片冰冷的光，“她让你选的是喜欢的人，真正喜欢的人。”

他的语气有点低沉，像是在强行克制、压抑什么。贺迁安没有看他，也没有理会他。杨芷薇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但是她没有喜欢的人。

她早就不喜欢他了。

是真的。

她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言子喻过来。

［迁安好欲啊］

［太美了吧］

［看言子喻一脸不值钱的笑啊］

［黄子不伤心，我肯定会选你的］

［不要啊，我心碎了］

［跪求反转，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贺迁安直直看着言子喻的眼睛没有躲闪，但看着看着就想起黄子弘凡的眼睛来了。

他的眼睛并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完美眼型，一单一双，但黑白分明，特别亮，圆溜溜的，眼尾还有点下垂，特别适合他犯错之后装无辜。

他有时会带一些其他颜色的美瞳，像是什么淡褐色，也很好看，但她还是最喜欢他原本的瞳孔，能清楚地印着一个她。

“好了，时间到了。”黄子弘凡迫不及待地推开言子喻，拿起手机重新设置了一个倒计时，“快继续继续。”

手机传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手中，李嘉言已经伸出手准备了，黄子弘凡递过去又拿了回来，笑嘻嘻地眨了下眼睛，“嘿嘿，想要吧？哎，我不给你。”

“你可别最后砸在自己手……”言子喻的话还没有说完，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黄子弘凡一脸懊恼，“完蛋了，真砸手里了。”

他是故意的。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杨芷薇异常兴奋。

黄子弘凡瞄了贺迁安一眼，“真心话吧。”

杨芷薇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个问题本来是她和黄子弘凡为贺迁安准备的。

贺迁安表面上好似不并在意，眼睛一点都没有看黄子弘凡，但实际上心猛然紧了一下。

［有，贺迁安贺迁安］

［安安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在乎啊］

［这还用问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谁说她不在乎，那一杯水喝到现在一点都没少］

黄子弘凡扭头看向身旁的贺迁安，她低头无动于衷，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眼里飞速闪过一丝失落又强行牵起一抹笑，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站起身，歉意一笑，“抱歉，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那你记得要回答这个问题哦。”杨芷薇叮嘱。

黄子弘凡接电话接了很久，贺迁安终于按耐不住找借口出去了。

月光下他的身影颀长，一路毫无阻碍地铺到贺迁安脚边，像是一条独为她铺就的到达他的红毯。

听说，如果踩中一个人的影子那么他就不会离开你。

是假的。

“我知道……我不认为是阻碍……我知道，我在乎……但真正喜欢我的人不是应该希望我幸福吗……”

他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贺迁安大概知道是什么。

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把自己的私人情感暴露在镜头、大众之下，不可谓不疯狂、不愚蠢。即便他对她并不是喜欢，但还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误会了，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的人是配得上他的呢？是值得的呢？

她缓缓扯出一抹笑，有点苦涩有点嘲讽又有点无奈。

正要转身离开，黄子弘凡的声音从她触摸不到的远处传来：“怎么出来了？”被月光照拂的脸庞扬起淡笑，很是温柔。

贺迁安向黄子弘凡走近几步，把他的外套递给他。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手抚过她的手背停留了好几秒。

“我等下就要走了。”黄子弘凡抬眸眼里闪动着不明显的期待，“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贺迁安完全是条件反射打出一句——「祝你一路顺风。」

这显然不是黄子弘凡所期待的话。

“就这？你没有别的什么想问的吗？比如刚刚的游戏？”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很长，彼此交缠在一起汇成一团黑影，一个自己。像是久别重逢的热烈拥吻，又像是最后一次分离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贺迁安摇头，黄子弘凡忽然向她逼近，她只能不断地向后退。

就在她退无可退，马上要撞到桌子的前一刻，黄子弘凡拉住她，把她紧紧拥入怀里。

“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她能感受到他心跳的温度，是落在眼角的一滴温热水珠，属于他的泪。

可她不明白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邵瑾说，他只是想借此为自己包装一个深情人设，增长热度。

可她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呢？

三年前他不喜欢她，三年后他更不可能会喜欢她。

所以是……可怜她吗？

贺迁安推开黄子弘凡，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愤怒，拿笔的手都在颤抖，一团火快要将她的心燃烧成可怜的灰烬。笔尖划破纸张，也划破三年前的她最后一滴眼泪。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她撕下这句话随风扔在了地上，转身走得干脆。她想，三年前，他应该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告白信的。

他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