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阳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牧遥刚好端着一盘草莓从厨房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辰阳打破了僵局,他一边换鞋,一边问道:“过来了。”
牧遥嗯了一声,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洗洗手吃饭吧。”
辰阳回了句好。
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在做好饭等着另外一个下班;又像是多年不见因各种原因不欢而散的恋人,见面了总带着些许局促。
牧遥不清楚该如何具体去描述这种感觉,只知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各种思绪交织,很不自在。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箱子,看包装挺高级的那种。
肖依一从厨房探出脑袋,一脸期待地问道:“我的?”
辰阳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换他的鞋,淡淡地开口道:“猫的。”
“你就不能做个人?你不要总记得你有只猫,你还有个亲妹呢。”
“忘了,下次。”
肖依一白了他一眼,“这句话都说多少年了,自己心里没点数,”随后就又进厨房去了。
“鹌鹑蛋要扔在哪个锅里,对了哥你吃辣吗?”肖依一问道。
“他吃,都扔辣锅里,”牧遥开口道。
因为李叔不吃蛋类的,所以这些就他们三个吃。
觉得餐桌有点不太方便,几个人就在茶几上吃。
方桌,李叔和肖依一坐在沙发那侧,牧遥跟辰阳坐在凳子上,牧遥坐在肖依一的对面。
她先给李叔碗里捞了点,随后是牧遥,接着自己,最后把勺子递过去让辰阳自己给自己捞。
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系列操作,没说话,就接过了勺子,刚要捞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处看了一遍,没找到。
“猫呢,今天怎么没出来,我还给买吃的了,”说着放下勺子就起身去找猫了。
“别找了,我关房间呢,猫粮给倒好了。”
“为什么要关房间?”
“不是怕生?我怕又惊到了。”
“没事,它不怕他,”说完就朝里面走去了,还不忘拎着刚刚进来手里拿的箱子。
“咱们吃,不管他。”
“你哥是真宝贝他的猫,”李叔应和道。
“猫比亲妹重要,算了我不吃它的醋,咱吃火锅,吃肉。”
不一会辰阳就回来了,饭桌上的氛围还是很好的。
恍惚有钟回到之前他们三个一起吃饭的日子,不一样的是之前絮絮叨叨说不停的是牧遥,这次换成了肖依一。
她一直在找各种话题活跃着餐桌上的气氛,以至于这顿饭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吃完饭后李叔说留一晚,空房间有,肖依一也让留下来,但是都被牧遥给回绝了。
辰阳倒是没说什么,吃完后就一直在那坐着喝水。
“很晚了,这孩子。”
“没事叔,明早还得上班,不然可能会来不及。”
“那让辰阳送送你。”
牧遥刚想拒绝,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吃完饭应该歇会儿的。
谁知话还没说出来,刚刚坐沙发上喝水的人,外套已经穿上,钥匙拎在了手里,随时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都这样了,再推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随即就点了点头。
车上很安静,有些话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其实在吃饭的时候,他都有在留意那只猫有没有出来,但是现实是并没有见到。
他可以很确定,辰阳把它给放出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出来,可能是真的怕生吧。
尤其是陌生人。
这段路还是不近,十一点多的街道,基本上没有堵车,就几个红灯,到他小区底下的时候,花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
牧遥边解安全带边回头跟他说了声辛苦了,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辰阳点了点头,回了句早点休息。
随后他就下车了。
没有等他车开走,牧遥下车后直接进小区了。
在拐角处看不见的地方,他深呼了一口气,缓解了下那难受不已的心脏。
像是被揪在一起揉搓碾压,有点喘不过气儿来了都。
同时藏起来的,还有那隐没在暗处泛红的眼尾。
刚刚回过头看到他眼底的青灰,多么好看的一张脸都挽救不回来程度。
叫人忽略不了。
上楼后没有打开客厅的灯,直接回了卧室,朝窗边看了一眼,车还停在那。
打开灯后藏在窗户侧面,终于,几秒钟后车缓缓开走了。
站在窗帘后面,半天没有动。
他像是一个偷窥狂,躲在暗处看着一个人,固执笨拙地守护着自己。
而被守护的这个人,只能像黑暗中的兽类一样,披上坚硬的外壳,来阻挡外面可能散发进来的光芒。
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撕扭着,怒吼着。
在两个选择的边缘,永远徘徊,永远不舍,永远痛苦。
辰阳回到家后,肖依一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撸猫。
丢丢躺在她腿上,肚皮朝天,呼噜呼噜的,别提有多惬意了。
“回来了,您这是多长时间没睡了,那黑眼圈,大熊猫来了都得叫声哥。”
辰阳换完鞋把钥匙丢在鞋柜上,“李叔睡了?”
“对的,今晚的锅都是我洗的,厉不厉害?”她仰着头,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厉害厉害,”辰阳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瘫坐在沙发上了。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疲惫。
“话说你为什么把丢丢关着,我以为你会放它出来,没想到只是进去给了点吃的。”
辰阳回过头来,撸了一把睡得正香的猫,“还不到时候。”
“我真服了你了,早点洗澡睡觉去吧,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歇一会儿就去,”喝了口水后,直接整个人后仰,靠在了沙发上,眼睛闭得紧紧的。
半夜肖依一出来冰箱拿水的时候,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
丢丢就躺在他旁边,睡得正香呢。
虽然有暖气,但是大半晚上就这样躺着也不是事儿。
又不忍心叫醒,进他房间拿了床被子出来,给盖上,随后悄摸拿了瓶水就回房间了。
时光在指缝间悄悄溜走,生活也在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
这几个月的时间,牧遥把基本上能遇到的情况都梳理了一遍,现在越来越能熟练应对了,可以经手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张清砚那会儿还开玩笑说,说不定在不就得将来,我就有一位新的合伙人了。
牧遥只是哈哈大笑了几下。
李端订婚了,在柳絮纷飞的四月。
沉寂了一个冬天后,又经历了万物复苏的初春,这个时节,好像一切都恰好。
那晚聊天的时候,李端对他说,想让他叫辰阳,让他们俩一起来。
牧遥还在纳闷这种情况不应该他这个准新郎叫的吗,李端就说他会叫,希望牧遥也叫一声。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东西,但不是全部。
不清楚他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辰阳刚回来的那个聚会,大家都在,只是很少见他们俩聊天,都是很客气地问好干杯,只此而已。
当初他有好几次注意到他们俩的事情被发现后,辰阳的第一反应就是瞒着李端,其它的好像都无所谓。
当初他也没有问为什么,他没有说,就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隐约觉得李端这次跟他说这件事,跟当年的事儿脱不开关系。
其实他们俩已经分开了,现在顶多算是之前的同学罢了。
连好朋友,甚至是朋友,可能都谈不上了吧。
因为他之前说过,如果不是恋人的话,朋友他不缺他这一个。
其实都是年少时的豪言壮志,那会儿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就随口说出来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多少有些天真了。
不过他还是应下来了,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儿。
现在兜兜转转都这个年纪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计较紧咬着不放。
辰阳还是会过来,只是时间没有那么固定。
有时候会中午,甚至是大早上过来,有时候就恰好又在他下班的点。
他好像越来越忙了,有一次连着两周都没有在楼底下看到他的车,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直接找了个去看李叔的借口,去他家了。
从侧门得到的消息是,出国了,得一个月左右。
那天李叔一直送他到小区门口,坐上车的时候忍不住扇自己几巴掌。
脑子一热就上头的臭毛病,好像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那段时间他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空闲时间,都会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看外面,看楼底下的车。
或者是不是很要紧的事儿,他会拿到阳台处理。
张清砚看他那么喜欢待在那,二话不说重新购置了一套沙发,坐躺都舒服。
知道他有钱,但是不知道他那么有钱。
那天无聊躺着躺着看到沙发上的logo,出于好奇心搜了一下,那一长串数字蹦出来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
话说他的生活条件也不差,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人,但是看到这个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一惊。
后来有一次他们俩一起坐下喝茶的时候,不知是怎么扯到的这个话题。
牧遥随口一问,人家的回答是:好看,喜欢就买了,坐着舒服就行。
果然,有钱人就是这么的豪横。
五月份很快就到来了,同时到来的,还有李端的婚礼。
他女朋友是外地的,他们俩在学校认识的,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
婚礼是在家这边办的,酒店在离他们家不远处。
牧遥请了好几天的假,这几天都在帮他收拾这准备那的,忙的不可开交。
主要是他跟周子凯两个人,钟灵灵得在结婚前一天晚上才到,时间有点赶。
其实在一周前,他就跟辰阳说了,李端结婚那天,搭个他的车过去。
辰阳就回了个好,到时候过来接他。
他们俩现在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抛开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刻意不去理会的,平常有什么事情,都是微信联系。
但也仅仅限于就事论事,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说啥会儿来家里看李叔,他回好,聊天在这就结束了。
或者是今晚李叔叫吃饭,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牧遥回过去的就是他下班的时间。
像是很亲密的陌生人,紧紧限于这些流于表面的交流,更深一点的,大家都默契不语。
假装谁都不知道,可能只有这样,才能留存住那一点晦暗不明但又烂熟于心的惦念。
那天晚上牧遥忙完,已经一点多了。
回家换洗个衣服,估计眯不了几分钟,就得出发了。
四点就得到那边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感觉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就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打算眯一会,再起来收拾。
基本上是倒头就睡,灯也没有关。
闹钟响起的时候,感觉刚睡下没几分钟。
忍者困意关了闹钟,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摸着手机看一眼现在几点,就看到消息通知栏又新的消息。
是辰阳,他的头像还是很多年前那一张,画本的封面图。
好像一下子清醒了。
点开消息,十五分钟之前发的,说他现在就在楼下。
他都还没开始收拾,洗头洗澡换衣服怎么都得最少半个小时。
那等的时间就太久了,随即立马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怎么了?”
“你先上来吧,我还没有收拾呢,刚刚睡着了,上来等会儿吧。”
“车里面其实可以,还好,上去会不方便吗?”
“不会,你等等我现在在电梯,马上下来给你开门。”
深夜,电梯也没有人,所以速度很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这人穿着一身西装,牧遥一时间恍了神。
之前其实有不少次看他穿西装,但是今晚格外不一样。
黑色的还是藏蓝色的,现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