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里,近一个月来住了两个人。
田山梨踏进来的那一天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所以她生活地小心翼翼,不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巫润禾是这房子的主人,常年飞来飞去,住处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不需要投入太多的心思和感情,所以他的所有住处,只有简单必要的家具。
他每次回国待的时间很短,回想起来才惊觉,这次停留的时间很长,已经有一个月了。
大概是住的太久了,在听到田山梨说搬出去的时候,莫名生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什么时候想好的,这么周全。”
这些计划考虑,全是她权衡利弊琢磨出来。听到有人赞许,她有种被人理解的欣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开始自谦。
“也没有很周全,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见巫润禾走过来,以为他是来拿银行卡的,就捧着杯子走向房间。
肩膀擦过的瞬间,巫润禾突然停下。
“所以你就不用管我死活了?”
她脚下一顿,不明所以,“?”
巫润禾转过身,手里捏着银行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田山梨,你以为你跟你爸不一样吗,那自私的毛病是从谁身上学来的。”
她,自私?
“什么意思?”
他往前迈一步,她往后退一步。
“我问你,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不是夫妻。”
她睁着大眼睛看他,眼里装着困惑不解,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你搬出去算怎么回事,我虐待你了?别人怎么讨论我,辰栖集团会不会因为你的这个行为遭受损失?”
她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
他又向前迈一步。
“我说了,你在做任何事前,要想想你的身份,你不仅仅是田山梨,你还是巫太太。”
田山梨后脚跟碰墙,背也抵在墙上,眉头拧紧。
“我不是故意要给你造成困扰,那我们对外界说结束婚姻关系?你之前也说了,我找到真爱会让我离开,可以我现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当务之急也不是情爱之事。”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热心帮我,但我现在有能力独立,不需要你的帮助了。将来有需要,我一定会尽自己能力报答你。”
巫润禾低头看她,语气讥讽。
“是呀,要是早就知道你这么厉害,我确实不应该多管闲事,绑了一个白眼狼。”
田山梨的视线下移,盯着他的某颗衬衫纽扣,抿紧嘴唇。
“辰栖的宠物墓园不是已经提上正轨了吗,你还是非要坡坡山不可吗。”
“坡坡山?”巫润禾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为了坡坡山。”
“难道不是吗,我全身上下也就坡坡山最值钱,能让你搭上自己婚姻来帮我,除了坡坡山,我身上大概没什么可以让你有所图的了。”
“可是真的对不起,如果在一个月之前你提前跟我说明,我一定会选择跟其他人结婚。因为坡坡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除非我死,不会给别人的。”
她闷闷地说。
巫润禾又笑了,是被气笑的。
“田山梨,我对你没有什么可图的,至于坡坡山,你觉得我巫润禾会为了一个山头跟别人结婚吗。而且,我真的想要坡坡山,有的是办法从你手里抢过来。”
这话说完,她手里的玻璃杯被人抢了过去。
她看到捏着玻璃杯的手骨节发白,似乎再用力就能把杯子捏个粉碎。
田山梨对巫润禾的第一印象是,没有时间的工作狂。第二印象是,说话不好听但没有危险的男人。
现在有了第三印象,比她年长,随时会伤害她的威慑者。
所以巫润禾的耐心已经耗尽,要摘下人类的面具,暴露出真实面目了吗。
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就算他做出禽兽暴力的事情,也只能是家庭矛盾,不能算作刑事案件。
巫润禾会在公司顶楼给自己设置灵堂的人,思维肯定比一般人还要变态。
一瞬间,她想过如何反抗,如何死里逃生。
可一抬头就看到高大的身躯已经将所有的路堵死,对方有着她不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她身后只有一堵墙,在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真的无人可依。
田康根本不会管她死活。
田玉堂还在躺在病床上。
外公外婆不知所踪,即使知道,两位老人已经年迈,根本没有能力救她。
万莹和严童欣也没有必要为了她跟巫家作对。
想到这些,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从四肢涌出,手脚发凉,头皮发麻。
这比爬36楼时面临的黑暗还要恐怖。
“你想干嘛?”她想掩藏自己的害怕,可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感觉头顶有道凌厉的目光,正在上下剜她。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现在知道害怕,在做出决定之前怎么不多动动脑子。”巫润禾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向她,“我问你,你跟我撇清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眼前的威慑力荡然无存,她的神经稍微放松,心跳慢了下来,当面仍然不敢看过去。
好像,巫润禾并不是要伤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吓唬她。
咽了咽口水,滋润干燥的喉咙,“自,自由。”
撒谎。
巫润禾向后靠去,双手抱胸,一时无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请问田山梨小姐,我限制你的自由了吗。”
就算她不去看,也能感受到目光灼灼,似有火喷出来。
她又咽了咽口水,眼珠子转动,已经猜不到说出什么样的话,对方才不会生气。
半晌,她的手指绻成拳头,挺直脖颈,看向他。
“但对你有好处呀。”
巫润禾:“什么好处?”
田山梨:“及时止损。”
她一句比一句理直气壮,巫润禾又要被气笑了。
看她的眼神跟看白痴一样。
“请问,闪婚闪离,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坚定的眼神肉眼可见地破碎了。
答不上来。
巫润禾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点儿情绪。
“我猜得没错的话,田康不知道你有坡坡山的地契,你也不希望田康知道。”
“我再猜一猜,你也不希望田康知道你名下有房,他会像鼻涕虫、吸血鬼一样缠上你。”
“你以为把户口迁出去就能解决问题,可血缘关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不是你单方面做这些就能彻底摆脱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原来也不过如此。”
“时间不早了,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再好好捋一捋。”
田山梨抿着唇站在那里,侧身他走过。
巫润禾的右手打在门把上,说道:“宠物墓园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不至于忙到没有时间给你出主意。”
洗完澡,吹了头发,田山梨的脑子还在不断重复闪过方才的画面。
啊啊啊!
一头扎进被子里。
刚才那算什么!
身穿盔甲的武士一腔孤勇闯关,被人拦截下来,当众扒去盔甲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士,请原路返回。
“宝,你说得好像被当街扒衣服一样。”手机里传来万莹的声音。
接着严童欣也说话了,“梨,听你说的,好像巫润禾人还不错。”
“啊,什么不错,谁,巫润禾,呵呵呵。”万莹现在是听不得这个名字,她沉浸在去给巫润禾打工的悲伤中。
严童欣:“我的意思是,既然离婚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加上巫润禾看起来是真心要帮梨,那就暂时保持现状。”
万莹:“话说,巫润禾知道你的困境,还这么主动帮你,无商不奸,他肯定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啧,肯定不简单。”
在今晚以前,她以为巫润禾是为了坡坡山,可,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你们不要这么单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万莹继续说,小框上的她正在敷面敷,怕面膜移位,刻意控制嘴型的大小,“唉,宝,你上点心,不要傻傻的什么事都告诉他,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严童欣不同意她的观点,从视频框可以看出她放下零食,一副要掰头的样子。
“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巫润禾本质不坏,帮梨是出于纯粹的好心。他那么有钱,什么也不缺,有什么事要从梨身上要的,反正我就想不出。”
万莹:“你被巫润禾收买了吗,严童欣,我们三个最需要上心的就是你,还去什么国际游轮工作,大海茫茫无边无际,你被卖了都还傻乐呵。”
万莹:“你以为有钱人就是好人啦,有钱人才最坏。饱暖思□□,他们什么都不缺,才有条件去满足他们的花心思。啧,你们不懂。当然,本人除外哈。”
万莹:“噢,你们没听过外界对巫润禾的评价吗。”
又冷又硬的镇魂钉,爱睡棺材的怪癖,克亲人……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
田山梨顿觉一股寒意。
别的不知道,可她确实亲眼见过巫润禾睡的棺材。
谁家正常人会提前给自己设置灵堂,没事就去睡棺材,变态又渗人。
无缘无故的示好,就如同那晚楼梯间的黑色深渊,没人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妖魔鬼怪。
隔着屏幕,三人对视沉默。
万莹揭下面膜,扯开话题,“唉,不想这些了,等我去辰栖集团给你打探清楚。现在的重点是,严童欣这丫头明天要走了。”
田山梨甩了甩头,抛去那些不好的想法。
“童欣,我们明天都去送你。”
视频那边,严童欣面露伤感:“突然变得这么煽情,怪难为情的。”
“还不是因为你,你好好反思。”
万莹是擅长插科打诨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严童欣:“梨,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你外公外婆的消息。”
她眼眸一亮。
对呀!国际游轮停靠各个国家。
万莹也跟着期待起来,“真别说,严童欣这份工作蛮有用的。”
她想了想,眸子很快暗了下来,垂下眼皮。
“不过也是大海捞针,毕竟我知道的信息不多,谢谢你呀,童欣。”
严童欣:“没事,我工作之余顺便打听,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