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证明，这颗水晶球就是思域晶核？”

很快场下传来质疑声。

在场的有些人中，光是为了买一颗能人工充能的能量晶石，就已经被骗了好几次。而那些贵宾包厢的竞买者们也纷纷跑到内场。

——转播的电子屏，并不能令他们全然相信。在这个技术发达的时代，对视频做点手脚太简单了，谁都不想当冤大头。

维拉诺瓦在万众期待中，走向舞台中央，他伸手握住那颗泛着绿光的水晶球，一瞬间所有人的脚下变成绿色原野。

这时，黎朔也已经来到场下，他拨开人群走到第一排。

维拉诺瓦的余光挑衅地落在黎朔身上，甚至对着他笑得更浓。

竞买者们蹲下来扒着地上的草，有人摘了几颗叶子，有人挖土，有人爬树，有人闻花香。他们都在确认，眼前的场景是不是还在全息影像中。

突然，从地下生长出几条深绿色藤蔓，将挖土的冒犯者禁锢着吊起，狠狠扔到远处。

“哈哈哈！痛的，是痛的。”他十分吃痛地挣扎着站起，宣告着思域的真实性。很快藤蔓将他甩离众人视野。

“请不要鲁莽行动。他也是有小脾气的。”维拉诺瓦将水晶球放回了拍卖台，众人脚下又变回灰白色的大理石。

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内，现场陷入静默。

所有人死死地盯着6号拍品，如今仔细去看，水晶球中氤氲的景色可不就是他们刚才身处的原野。

贪婪、饥渴和虔诚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令维拉诺瓦十分满意。

“我要它，开价吧！”身穿蓝色长袍的上流富豪们纷纷询价。

“可是，所有异能者都要受核心议会监管，何况思域者。这桩交易算数吗？”张来玲的声音清脆，声声入耳。

所有人都看向突兀而至的黎朔。

只听说8号包厢是位喜好男色的暴发户，怎么现在成了那位大人。

“我说了，思域者之父是不可亵渎的存在。”维拉诺瓦有些生气，那名冒失的询问者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猛地倒地，“你们都很幸运，可以在这里成为「他」新的血肉。”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5米高的穹顶远端传来，水晶吊灯随之晃动，整个地面都在晃动。很快吊灯上的装饰水晶簌簌而落，直接扎进那名竞买者的脖子。

“啊！啊……”尽管他捂着脖子，但鲜血如柱，喷了出来。

其余惊慌的人群四散逃窜，谁也顾不上谁。就在附近的张来玲也早就不动声色地隐入人群中，她知道，情况有变。

可谁知刚踏出去两步，人们都一个个站不稳，跌倒在地上向墙边滑去。他们不断地翻滚、碰撞，直到失去意识，像被关在旋转烤箱里的豆子。

——只有拍卖台像支撑着旋转笼的轴杆，保持着原有的方位。红色的幕布静静垂着，在如此强烈的震荡中，竟然丝毫未受影响。

很快就有聪明人察觉到这一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扒着舞台不肯放手。

“你还没有资格。”维拉诺瓦走到拍卖台边缘，狠狠地踩在他们的手背上，看着他们再次落入无尽的甩荡中。

然而有一人，可以完全躲开维拉诺瓦的视线，并丝毫不狼狈地走到他面前。

黎朔：“他在哪？”

维拉诺瓦回过头，看着来人，感到好笑：“我很好奇，要是被核心议会的人知道，你隐瞒了思域者的存在，下场会如何呢？”

“我不在乎。”黎朔还是那句话，“把他交出来。”

“黎朔，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拍卖台对面的墙壁被强行击穿，金属、大理石碎片四溅。在巨大缺口处，有个人影从黑色色烟尘中走出。

空气中新增一股奇异的压迫感，所有碎片和幸存者都悬浮在空中。紧接着，那名新入场的主宰者，双手轻轻一挥，如同指挥乐章般。

令人惊喜的是，不知从何处，飘扬起令人安心的音乐，那些碎片重新排列钢琴黑白琴键，幸存者们终于有了栖息之地。

维拉诺瓦看了一眼，慢慢后退：“还叫了帮手，但很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

096号引力者和027号音律者也来到舞台中央。

3组灯光照射在维拉诺瓦的身上，舞台地面上延伸出3个黑色影子，如同活物般缠住三人的双脚。

在纠缠之中，空气变得灼热，不断上升的热气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行程预料之中的巨大爆破。每个人的身体一会被拉长一会被挤扁。

“这就是思域的力量？”及时是引力者和音律者，也无法全身而退。

然而下一秒，黎朔轻易地撕扯开，他每踏出去一步，脚下便会生出一片绿色草皮；他的周身泛着浅绿色光芒。

“你……”维拉诺瓦像触电般定在原地，原本被他藏在怀里的水晶球飘了出来。他下意识去抓，指尖却扑了空。

黎朔也伸手，水晶球直接撞进他胸口，他周身的绿光泛得更浓烈。

绿色的原野一下就在整个空间里重新延展开，如今只剩下舞台上的几块红色幕布显得突兀。

096号引力者双脚踩在松软的地面上，喃喃道：“这就是……思域。”

是他一直无法跨越的力量鸿沟。

突然，天空像是画布般破开一条裂缝，一直不见踪影的哈恩出现了，他一把拉过维拉诺瓦。

到了抉择时刻，维拉诺瓦急流勇退，并不恋战：“黎朔，我们还会再见的。”

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时，红色幕布瞬间成了几米高的鲜血瀑布，流动着从天空之上冲下来，令原野染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是黎朔第一次展开思域，在场者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处思域竟然和林泽的思域有八成相像。

*

林泽睁开眼睛时，看到熟悉的实验桌，但不是他在S3研究所的那一张。空气中有金属味，还有翻到在地上的煤油味，研究报告杂乱地散在地上。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是沈渊在方舟研究所的办公室。而且这一次，办公室出现了新的门。

林泽鬼使神差地推开，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红蓝绿色的极光透过格子窗，在白色的墙壁上闪烁、流转。

他停下来，摸着墙上的标语，喃喃念道：“为了人类的自由和……”

而在这一句标语之后，还有一行很小的字，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的：

「那我们能承受的代价呢？」

走廊的尽头还是一扇金属门，熟悉感令林泽既害怕又激动。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林泽呆在原处。

短暂停顿之后，敲门声再次急促响起。

林泽伸手拧动门把手，门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瞬间将整个空间吞噬，恍惚中，林泽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纯白之中，脚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却被人揽住了后腰。

“别怕，我来了。”

熟悉的语调。

及时不睁眼，林泽也能分辨出，这是黎朔。

远处是影影绰绰的沟壑，悬崖边生长着熟悉的迎客松，脚下是一片绿色原野，先前播下的薄荷种子已然生出一丛丛枝芽。

可控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这令林泽十分安心。

“怎么样，我带你回去。”黎朔的声音颤抖，脸色苍白，像是刚刚经历过十分骇人的事件。

“你怎么在这？”这还是林泽第一次看到，有其他人未经允许出现在他的思域之中。

黎朔没有回答，捧着林泽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下去。

磅礴的力量再次涌进身体里，林泽深陷其中，拳头握紧。

“禹哥，他的手好像动了！”

还没来得及多回味，林泽又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吵醒——这是一场梦吗？

他睁眼时，看到的是林禹以及……许久未见的周博文。

“小林哥，你……终于醒了！”周博文十分激动的冲到床前，要不是有林禹拦着，他的鼻涕混着眼泪会直接掉下来。

林泽捂了捂涨红的脸，坐起身：“我这是……这是在哪。我记得自己在拍卖场……然后发生了爆炸……”

威尔从角落里走出来：“爆炸？怪不得黎朔上校抱着你来的，满身都是血，吓得我……”

林禹：“黎朔不知从哪搞到我的通讯号码，让我赶紧过来。”

林泽环顾四周，确实是威尼斯空中酒店那副奢华的装修风格：“他人呢？”

“托付给我后，就离开了。不过没过多久，博文和其他几名YG082基地的移民也被送了过来。”林禹忍不住抱怨，“他一纠缠上你，准没好事。”

林泽自顾不暇，还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禹现在叫“博文”，而非“小周”。

据周博文自述，他到了中央基地后，一直被关在实验室。

“那个区域是封闭的，很少有人进出。他们穿白色实验服，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互相聊几句，糟糕时会朝我们扔东西。每隔一段时间，我不确定……一个月或者三个月？我们会被扔进更大的休养舱。”

“我的实验数据不佳，他们最终放弃观察。等我醒来时，已经在暗无天日的新区域。”

林泽听着，眉头皱起。

但他暂时克制怀疑——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周博文是被抓进S1研究所。但可想而知，两年多来他所遭受的待遇远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无法得知时间的真正流速，单凭这一点就十分折磨人。

在林泽的再三说服下，刚刚逃离虎口的周博文才去了别的房间休息。

*

接下来的几天，林泽给黎朔发过简讯，未回；去他家蹲守过，也没有信息。

直到一周后，中央新闻报刊首页第一版“深入445区，大破失踪案”几个字格外醒目。配图是张侧脸，看起来像抓拍，俊毅镇定的神态，一眼能辨出是黎朔。

这份报道十分详细介绍了整个行动部署，甚至包括在研究所礼堂中的孢子入侵事件。很明显，这其中有行政署、安全局等有关部门的授意。

翻到报纸第二页，是中央M1医疗中心的专刊。

“虽然这次行动中，有多名研究员以及队员受到孢子影响。但经过初步磁场治疗，已经完全排除不可控的异化因素，请广大居民放心，此外……”

林泽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本来还在担心黎朔会被研究所关起来，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想好了退路。

——前往445街区黑市拍卖会，原本就是黎朔计划中的一环。

至此，他决定收起自己那份廉价关心，帮着人家深入诱敌，也算两无相欠。

这时又收到刘易斯的信息，林泽又变回陈尘的模样回了S3研究所。

刘易斯：“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你先看看这个包裹，应该是秦南风寄来的。”

日期在他失踪之前。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笔迹十分潦草。

「给陈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