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温宸之外，还有别的男人吗？

这个念头闯进宋昕脑海里，久久回荡不去。

同事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无奈地把文件送到他脸前，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他才猛地回神。

“啊……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他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同事笑了笑，把文件递给他，“这些先给你。”

“嗯嗯，好的。”

透过玻璃墙，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温宸身上。

男人坐姿挺拔，低头翻阅着文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肩头，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自从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彻底明朗。温宸甚至当着研究所所有人的面，正式介绍他为“男朋友”。

宋昕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一跃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老板娘。研究所里的氛围倒是没太大变化，大家除了恭喜以外，并没有刻意奉承，平日里依然该交接工作交接工作，该开玩笑开玩笑，反而让宋昕得以在这份变化里保持一种难得的自然与平静。

只是——

宋昕时常会梦见一些模糊的画面。

梦里，他和另一个男人极为亲密。

两个人一起逛街，一起旅游，在宠物店里挑选猫粮，小猫，甚至还有温暖柔软的小被窝，男人低头揉揉猫耳朵的温柔神情，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

——小猫？

他愣了愣。

他以前养过猫吗？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梦里那些画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轨或者偶然的暧昧，而是……平凡而亲密的日常。

温宸骗了他 ，骗他说他们一直在一起。

可是图什么呢？

宋昕困惑又不安，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打开文件夹，准备投入工作。

可翻开第一页，他的动作顿住了。

是他梦中的那个男人。

照片旁边的字样清晰得刺眼。

——顾氏集团顾铭。

顾铭？

温宸的死对头？！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像翻滚的沙漏，一寸寸倾倒在他身旁。

“滴滴——”

宋昕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是珠宝店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宋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带着职业化的笑意，“这里是‘隽永珠宝’。您定制的那款戒指，我们在制作过程中发现一点小问题，想请您过来确认一下样式和尺寸，看是否需要微调。”

“……好，我现在过去。”

宋昕敛了敛神，装作无事地走向门口，随口对同事说了一句：“我有个快递，要出去拿一下。”

“好嘞。”

——

隽永珠宝店，环境雅致，灯光温柔地洒在展柜中璀璨夺目的饰品上。

宋昕刚推门进去，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对情侣的争执声。

“我都说了，我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男人低声带着几分懊悔，“上次真的是被朋友拉去的，我喝多了，才鬼迷心窍……小蕊，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

女人面色冷淡，双手抱胸，似乎还在气头上。

“鬼迷心窍？你是鬼迷心窍，还是你脑子里根本就装的都是花花肠子？”

男人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拉着女人的手不住哀求：“小蕊，咱们这么多年了，你说你走，我怎么活啊？我就是一时糊涂，行不行？我求你了，别走，咱们重新开始。”

小蕊看着他，神情终于动摇了一瞬，叹了一口气：“你呀……”

宋昕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情侣之间，背叛与悔恨，原谅与犹豫，复杂得让人看不清结局。

就像现在的自己——

如果，梦中的男人是顾铭……

那温宸呢？温宸是后来才出现的吗？

温宸对他如此好，是报复顾铭？还是……真的喜欢他？

宋昕低垂下眸，指尖摩挲着展柜上陈列的戒指，心里越发混乱。

“宋先生？”店员礼貌地唤他，“您的戒指目前还在最后的打磨阶段，样品在这里，您看一下效果。”

“啊……嗯？”宋昕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挺好……不用急，慢慢做吧。”

他视线掠过戒指，闪着温润光泽的圆环仿佛承载着他不完整的记忆与未来。

宋昕思忖片刻，对店员补充道：“做好之后直接寄到这个地址。”

雅山苑。

他已经和温宸同居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年底就要结婚了。

店员微笑接过：“好的宋先生，等戒指完成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邮寄过去。”

宋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仅靠梦境与碎片般的记忆，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终归到底，失去的记忆若不找回来，这段感情的真实与虚假，他永远无从判断。

他不要这样，坚决不要。

等他回到研究所，远远就看见温宸站在自己的工位旁边。

男人正低头喝着咖啡，闲闲地拨弄着他桌上那个小摆件——是他刚进研究所时买的。

温宸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弹着摆件。

见宋昕空着手回来，他抬眸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不是说取快递吗？”温宸带着点随意的笑意，“买了什么？”

宋昕对上他的目光，一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无论此刻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在那之前……就先跟着心走吧。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回答：“买了一件衣服，在快递站拆开看了下，觉得不太合适，就退了。”

话音刚落，他顺势走近几步，像平时那样亲昵地靠在温宸肩膀上。

温宸心里清楚得很——他的人已经汇报过，宋昕去了珠宝店。

做什么，他大概也猜得到。

他沉默片刻，仿佛在斟酌着用词，然后开口道：“我家里人，想见见你。”

宋昕一怔，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几分错愕与慌乱。

想到自己混乱又糟糕的家庭，他眉心微蹙，语气带着隐隐的自卑，“我……我得先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

话音刚落，温宸的神色轻轻动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想起悬崖上的事情，随后他低声唤道：“宝宝。”

宋昕抬起头，应了一声：“嗯？”

“你父亲，已经过世了。”

宋昕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一样，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他表情不显悲伤，反倒带着一丝茫然。

温宸静静打量着他的神色：“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抢劫，不幸过世。”

宋昕沉默了很久。

按理说，他不该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那个男人，酗酒、赌博、□□，什么烂事都干尽了。

甚至在他年幼时，还试图把他卖掉。

他早该对那个人死心。

可人心偏偏是奇怪的东西。

他记得很模糊的小时候——父亲还没有变的时候，冬天冷也会把他抱进怀里，塞一块热乎的糖果在他手心，说：“小昕，吃吧。”

那个画面像薄雾一样浮现，淡得几乎要散开。

温宸轻声问：“难过吗？”

宋昕看着地板沉思了片刻，抬眸坦然地回答：“不难过。”

他说得平静又干脆。

他顿了顿，又淡淡补了一句：“那种人渣，早死早解脱。”

温宸微微一怔。

“他骗了我很多次。”

“骗走我的钱，骗我说要戒赌，骗我说要好好生活。”

“结果他一次也没有做到。”

说到这里，他抬头直视温宸，那一句话憋在心里许久。

“你会骗我吗？”

温宸没有半点犹豫地回复：“不会。”

宋昕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个答案的真假。

片刻后，他嘴角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有点讪讪，又像是自嘲。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