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库司中,山寨里的兄弟们手中的锤子不断落下。
“大家手上速度都快些,打起精神,上京城中的兵器都被端王那个狗贼掳走,作为兵器后备,我们不能给周姑娘丢脸!”
锻造间内,大伙儿斗志昂扬,气氛火热。
上京城内如今情况危急,他们彻夜待在锻造间中,累了便在锻造间内找出稍干净地方打个盹,醒来便马不停蹄地继续锻。
早膳是简单的馒头与白水,馒头是由早上将士提早送来的,被炉火烤的有些干硬。
杯子里的白水被炉火照得火红,山寨里的兄弟漆黑的手在身上随意擦拭两下,拿起石头似的馒头,硬嚼几下,就着白水生咽下去。
“真是难吃,像是在吃铁块一样。”有人低骂一声,重新拿起锤子:“加油,继续锻,我们会胜利的!”
钢铁块与锤子发出剧烈的碰撞,汗水糊住了眼睛,随手擦去便继续落锤。
锻造炉内迸发的火焰融入金属闪烁着不同的光亮,锻造间中的人听见天际炸开阵阵轰鸣的爆炸声,皆担忧地望向城门方向。
“将士们在城墙门那儿拼命,周姑娘亦在其列,我们也不能落后!”
“是,大家加油干!”
锻造间里的人不断在彼此间鼓劲,两人对视一笑,揉揉自己酸胀无比的腰,低头继续完成手中锻造。
有人手中的锤子险些握不住,他手掌酸软。
他旁边的人眼尖地发现,面带忧色问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必,我稍缓缓便可,大家都在加油,我亦不能拖后腿。”
“那你注意一些。”
将士们穿梭于锻造台之间,将锻造好的长刀收集起来,装箱。
“快!这几箱运往城门那边,剩下的运至仓库,先行保存。”
各项分工明确,众人脸色涨红,不知是急的还是被炉火烤的,地上散落着不明的水渍,亦不知是汗还是锻造出来的冷凝水。
即便如此,无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锻造间外,天色略显阴沉,乌云低沉,却有偏偏几束日光透过云层,刺目而不合时宜,似在天际划开了个口子。
扶昌侧身望向端王,兴奋开口:“殿下,日光刺目,适合攻城。”
端王大喜:“好,此乃天助本王!”
不远处的城墙上,收到消息的周听澜匆匆赶来,她身着黑金色铠甲立于众将士之后,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十足。
“端王,你竟真敢来?”
没想到端王来得竟如此快,是得到什么消息吗?
端王眼中满是不屑与嘲弄,他笑道:“本王为何不敢,怎不见谢将军,莫不是真卧榻于床,起不来身了?”
扶昌在旁附和开口:“属下觉得殿下所言甚对,不然如何能解释如今这般情况。”
端王抬手制止住扶昌的话,他摇头不赞同道:“扶昌,你这话便不对,本王仅仅说了一种可能性,你便应和得如此快。”
他话语稍顿,接着嘲笑道:“当然谢将军是如何瘫死在床上的,本王想还有一种可能,谢将军是个懦夫,临阵脱逃,吓得躲在床上不愿起来!”
叛军将士们听见端王的话哄笑一片。
扶昌怒斥:“肃静!”
他转而朝端王称赞道:“殿下威武,此等小人,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周听澜拳头捏紧,他们怎能如此戏弄人。
谢泽川身上的毒素刚解,身子正虚,她便不允许他来,看来端王在上京城内的眼线消息传递得很快。
她眼中蓄满怒火:“端王,你莫要太过嚣张,历来乱臣贼子,何来好下场!”
“好下场?本王此番便要逆天行道,得个好下场!”
端王刷的一下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上京城:“出击!”
扶昌听命挥手示意:“投石器准备!”
有将士在行伍中骑马传递消息。
石头被搬上投石器上,扶昌一声令下:“投——”
装弹皮套被弹起,众多石头如流星般落在上京城城墙上。
“啊——额——”
城墙上的将士痛苦呻吟。
周听澜心中焦急,她高声喊道:“都快闪开!紧急躲避!”
远处传来冲锋的号角声。
“出击!杀——”
“冲!”
端王最后的落下,叛军将士们举起长刀,他们纷纷朝前冲去。
周听澜吩咐将士:“弓箭手准备!”
“啊——”叛军将士脚下一空,发出刺耳的惨叫,他们陷入泥土之时,尖锐的倒刺穿透他们的身子。
后面跟来的叛军将军见状止住脚步,大吼:“搭梯!快搭梯!”
木梯被架上,然依旧有将士不稳,跌落下去。
鲜血染红了土壤,红了一片。
周听澜见叛军将士们即将通过护城河,忙下令:“弓箭手改放火箭!”
“是。”
数道火箭如流星般射向叛军将士们,火舌燃起,叛军将士们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痛苦地滚落进护城河中,没了生息。
护城河中火光冲天,绕着城墙围成一条流动的火蛇,吞噬着里面的一切。
端王高声吩咐道:“把梯子并成排梯,上临车!”
叛军将士们排成几列,他们抬起排梯,不要命般向前冲,排梯被架在护城河上,巨型弓弩猛地朝上京城城墙上射出,深深扎进。
排梯被翻转起来,叛军将士们顺着排梯的转向直接搭在城墙之上。
“快把他们打下去,石头,快投石头!他们就要上来了!”
城墙上乱做一团,石头朝前传去,直接往城墙下砸去,排梯上的叛军将士被落石砸中,滚落下去。
周听澜趁乱问旁边的将士:“宫里现下情况如何?”
也不知宫里怎么样,要是陛下被端王的眼线控制住,上京城危矣!
“宫里现下并没传来异动。”
周听澜松了口气:“告诉太子殿下让人彻查宫里上下有无被端王买通之人,务必保证陛下安全,顺便将目前的情况禀告殿下。”
“是,属下这便派人回宫禀告太子殿下。”
“尽快!”
叛军将军将两块木板架在护城河上,临车碾过木板,驶了过来,云桥被径直架在城墙上,叛军将士们顺着云梯冲上城墙。
“将他们打下去!”
城墙上乱成一团,两方将士拔刀互相厮杀起来,刀身抵住胸口,将其推下城墙,摔得当场殒命,皮开肉绽。
周听澜挥刀闪过一人,她盯着临沉,沉思片刻,心中闪过个念头。
她冲弓弩手喊道:“弩箭加火对准临车,从侧面加绳子攻击,另一端绑重石朝城墙丢下去,把他搞塌!”
临车的结构和座小楼一样,火烧毁其中部分固定装置,加之重力使其倾斜,应当可行。
“成功了。”
庞大的临车不堪其力,终于被将士拉倒,临车周围的叛军将士四散逃离。
“报——启禀殿下,临车被带火弓弩射穿,烧毁了。”
端王眼底森寒:“死伤几何?”
叛军将军躬身回答:“死者过千,主要是因临车坠毁而亡,伤者不算。”
扶昌宽慰开口:“殿下不必多虑,上京城如今不过是临死前的无力抵抗。”
“你说得对,让将士们继续进攻,换冲车,给本王冲破上京城大门!”
“是!”
周听澜看着冲车朝城门处撞开:“端王竟还不死心。”
“将士们,给我死守住城门,莫要让他们撞开!”
安排完宫中事,太子匆匆赶来:“现下情况如何?”
“情况对我们很是不利,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陛下那边怎么样?”
太子神色凝重,他沉声道:“听到你派将士传来的消息,本宫将父皇身边均换上自己的亲信,不会有事。”
他望着城外满目疮痍的景象,不禁感慨:“在来的路上,本宫瞧见城中百姓家里传来哭喊声,他们皆是害怕上京城被端王所攻破,受其屠害。”
周听澜心情低落,古代战争最可怜不过普通百姓,他们既无世家贵族有钱财傍身,能扭转风向,攀附新贵,又无守卫人马替其保护安全。
怎一个悲字!
“不好了!不好了!”城墙下传来将士们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城门……城门要破了。”
周听澜大惊:“快!从城墙上砸火油下去,用火烧!”
然而却无济于事,城门彻底被破开,冲车直接冲入上京城内。
失败了,她竟然失败了!
周听澜无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太子低垂着头,手撑在根裂成半截的木柱上。
“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不远处,端王带着铁骑冲进上京城,他直奔皇宫,猖狂的笑声闯入每个将士们的耳中。
周听澜及其太子等人被叛军将士们依次押入皇宫。
在大殿上,永昭帝被叛军将士架刀于脖子上,他愤怒地望着坐在曾属于自己位置上的端王。
“端王,你知道你所为何事吗?”他嘶吼质问道。
“本王自然知晓。”端王漫不经心回道:“本王感觉这话有些耳熟?”
他仿若回想起来般:“本王想起来了,你那对你忠心耿耿,甘愿死于本王刀下的饶大人便问过。”
端王盯着永昭帝轻蔑一笑:“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苦苦经营多年,本王为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刻!”
“你!朕这么多年何曾亏待过你,你们母子竟逼朕至此!”
“亏待?皇位本来就是本王的,是先帝那个早已入土的老东西不识趣,将皇位给了你,不过现下也该回归正统。”
端王扫过大殿中众人,狐疑问道:“怎不见谢将军?”
叛军将士跪地求饶,声音颤抖:“属下没能找到谢将军。”
“废物!”他一脚踹在将士身上。
端王转而望向周听澜:“是不是你将谢将军藏起来了?”
周听澜咬牙,她偏过头,不愿看眼前贼人。
“好啊,不说?”端王拿起长刀:“那便给本王去死吧!”
周听澜闭上双眼,她要死了吗,还没与谢泽川走到最后便要画上残缺的句号。
“澜儿!”
她好像听见了谢泽川的声音,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周听澜被拥入个温暖至极的怀抱,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场景。
端王的胸口插着把长刀,他回头震惊地看向握刀之人,唇瓣蠕动,声音含糊不清,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