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要什么呀？”茶楼的小二看了一眼这个小丫头，只见这个打扮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小姑娘左手拿着一串糖人，右手提着一袋盐酥小黄鱼，走了进来。

这丫头虽然看上去年纪很小，但是眼神清明，看着是个早慧的，又似乎身世不凡，通身气派。

小二见惯了走南闯北的行商，什么人都有，没必要撑什么脸子，只要有钱，来者皆是客。

“有什么呀？”李璟挑了个位置坐下，正好歇歇脚。

“诶呦，有东南的岩山松毫，焦香味浓，余韵无穷；白毫银针，味清香远……”小二娓娓道来，倒没有因为客人年纪小而轻视对方。

倒是隔壁桌的几个客人笑了几声，带着笑意看过来，“这么小的丫头懂什么哟，赵小哥讲得再天花乱坠也听不懂哦。”

李璟只是吃着小黄鱼，对小二说：“我要一壶白毫银针。”

小二笑眼眯眯，道：“五钱银子。”

倒也没宰她，李璟想，于是就从荷包里取了出来，银亮亮的银子就这样放在了桌上。

隔壁桌的客人住嘴了。且不提这丫头懂不懂，至少钱是不少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随意支配这么多钱，想来也不好欺负。

倒是某些人眼睛都亮了，左右对视一眼。

李璟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热腾腾的雾气飘散出来，的确醇香清甜，让人口渴生津。

正巧，那说书人醒堂木一拍，“不知诸位看官可知，那七年之前，承山镇出了一位仙人！”

“嚯！又瞎编呢。”一位客人道。

“什么仙人呐？怎么神神鬼鬼的。”

那说书人清了清嗓，道：“只见那仙人诞生之时，鸣金之响动天，有剑刃之气直冲云霄，劈开了半边昏晓。”

“一声婴啼，嚯，只见天边黑压压占满了仙人，腾云驾雾，飞鸾舞凤，只为了来接那位降生于凡间的小仙人呢！”

“诶，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有人戳穿了说书人的故事。

说书人却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璟看，捋了捋胡须，道：“仙缘难得，凡夫岂能得其真意，唯有得机缘者念念不忘。”

李璟喝着茶吃着小黄鱼。糖人已经被她啃完了，唇边沾着亮闪闪的糖渍。她纯当听故事，但是若说是七年前，那仙人与她年岁很近呢！

有客人问：“那你说那仙人叫什么？”

说书人缓缓一笑，“齐千秋——”

好大的名字。李璟想，居然有人名为千秋？像凡间人都说贱名好养活，这不，清溪村里的村民都给孩子取名大妞二狗。虽然爹给她取名叫璟，但是到底没有千秋这么大呢！

倒像是话本里的主人公！

“什么？”一众听客却如同耳朵聋了一般，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仙人之名不可言——”说书人眨眨眼。

“嘁——”众人倒喝彩，连叫说书人换个故事讲。

“这等没由来的故事，怕是瞎纂出来唬人的。”

“我可不记得有什么仙人，这老头太老了脑袋坏了吧。”

李璟睁大了眼睛，感觉这个说书人有些古怪。

待到说书人揽袖而去的时候，李璟悄悄地跟上了。

只见那说书人摇摇晃晃，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在一处深巷忽然停住了步子，缓缓回过头来，捋着胡子，看着她笑。

“小友为何跟我至此啊？”

李璟理所当然，“不是你让我跟着你的吗？”

那说书人一笑，显出几分阴险的神色，“就不怕我拐了你去？”

李璟有恃无恐，虽然她现在不在她爹身边，但是她爹的神识肯定覆盖着她。既然她爹都没管，那这个说书人的修为肯定还在掌控之内。

“你会这么问，当然不会拐我喽。”

她可没见过人贩子拐人前先吓唬小孩的。

说书人眼见吓不住这个小孩，颇觉失望。不过这小孩胆子倒是挺大的，又有灵性，难怪是卜算出的机缘所在。

他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好啊，小友，相逢即是有缘——”话语未落，此人手指一挥，巷外传来几声闷哼和倒地的声音。

“贫道先帮你把身后跟的耗子清一清。”

……

喧闹的市集，白发白须的说书人牵着一个小女孩。

奇怪的是，周遭的行人都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

李璟颇为好奇地戳了戳旁边的路人，对方一无所知。

“这是什么法术？”

说书人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小小的障眼法罢了。小友若是想学，贫道也可以教你。”

李璟眼睛亮闪闪的，“可以嘛！”

哎呀，这个孩子还是挺可爱的嘛。说书人道，“自然，不过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李璟四下看，也没有看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书人哼哼一笑，衣袍一挥，手掌一压，滋啦滋啦，面前突然出现了繁复的阵法，写满了李璟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重重叠叠。哗啦一声，如同墨水被清水冲洗一般消散开，眼前的城镇像是被掀开了一层，喧闹的市集仿佛静止了一样。

啪嗒，一粒石子掉在了地上，被过往的马车碾压，嘎吱嘎吱。

眼前是一个院落，枯黄的野草爬满了台阶，枯树寒潭，杂物堆满了角落，积了灰的铁砧、空荡荡的淬火槽……像是许久没有人的踪迹了。

但是在那树下站了一把剑——不，仔细去看，原来是一个人——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

李璟从未握过剑，但是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却感觉一股剑气扑面而来。

女孩眼睛平静无波，看向他们，眼睛里倒映出他们的模样。

齐千秋——李璟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名字。难道还有比这个女孩更适合这个名字的人吗？

“终于见到了！”那说书人感激涕零地握着李璟的手，似乎很激动。

“你不是说她被仙人接走了吗？”李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抓住了他之前的话与此番景象的矛盾。

若是齐千秋在出生之时就被仙人接走了，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似。

女孩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说书人收拾收拾形象，捋捋胡须，故作高深道：“万事万物都是一体两面的，有得必有失，安能轻易得两全?”

李璟若有所思，直接走上前去，凑近了齐千秋。

“诶诶诶——小友！”说书人走到门口，脚步踉跄了几下，伸手欲止。

此方世界格外排斥他，再进一步恐怕就要被赶出去了。

“你好呀。”李璟看着齐千秋。很难说这个女孩是活的还是死的，她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但是看上去又是那么真的一个人。

齐千秋张嘴，似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有些生涩地回答：“你、好……呀?”像是一个笨拙的傀儡娃娃，模仿着她做出反应。

怎么呆呆的。李璟这样想。

仔细看来，这个看来锋利的“仙人”，原来脸颊还有些肉肉，看上去格外可爱。

“我可以戳戳你的脸颊肉嘛？！求求啦！”李璟双手合十，眼睛放光。

拜托诶，这可是仙人的脸颊肉诶，好可爱！

齐千秋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李璟捏了捏自己的脸，示意了一下，又摆出求求的姿势，“好吗好吗？”

齐千秋犹豫了一会，“好……”

李璟双眼放光，伸出了魔爪。

“……吗？——唔……？”

应声虫齐千秋惨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