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舰降落在中央星的三环卫星朝露星的外来星舰停泊港口里。
舰船从外来星系去往中央星星系，需要繁琐的流程，以确保中央星系的治安稳定。中央星的大多数卫星都需要提前一到三天申请入星许可，至于中央星本星，则需要提早至少一周申报飞行舰船的型号以及携带的所有物品。
拥有中央星身份认证的居民倒是可以随时进入中央星以及星系内，但显然颜惜和段迟凛是乘坐着穿梭舰这种在需要审核入境的名单里的星际航行舰船，因此只能停在三环外检查较为宽松的朝露星上，再乘坐星系内穿梭轨道回到中央星。
到了卫星上，颜惜自然要和段迟凛分道扬镳。
临下飞船前，颜惜扶着舱门口的把手，转头问段迟凛：“你打算怎么处理格鲁吉亚？先说好，我不会替你作证的。”
“我知道。”段迟凛说。
这趟不算愉快的旅程似乎让他平和了许多，不再总是纠结于颜惜在这么多势力范围内当墙头草的事，也让他坦诚了那么一点点。
“顾闻远和季宴可没看到是格鲁吉亚动的手。”颜惜卷着长发的发尾，“她的小手枪配备了消音设施，估计他们两个人连枪声也没听到。”
真是聪明啊，颜惜心想，如果段迟凛精神力没能达到95点以上，没能成功开启二段空间门，那么他必死无疑。如果按照她原来的计划，段迟凛踏进了北部山脉的那个空间门，而后空间门被截断，那到时候哪怕找到了尸体也只能鉴定为是死于意外，谁又能找得到真凶呢。
就像……
就像顾嘉和覆灭整支星云第七小队的那场空间门事故一样，又有谁找的到真凶呢。
所有人都只愿意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
颜惜没继续想下去。
颜惜倒是很乐意见到他们几个人互相给对方使绊子的场面，她下定决心再也不掺和到这些人里边，以免再次危及自己。
“算了。”颜惜没耐心听段迟凛说自己要怎么报复回去，径直走下穿梭舰，在光脑上给自己换了张仿真面具，前往港口的公共交通站点。
或许是新捏的这张脸看起来太有从荒芜星偏僻星刚进中央星环的无知纯良气息，刚出星港她就被一群揽客的二道贩子拦住了。
“是想要前往中央星吗？”立马有人向她推销道，“我这边有可以去中央星以及一级星环内所有星的临时身份，只需要9999星币，保障你一周以内畅行整个中央星……”
颜惜侧过身直接从这堆人群里挤了出去。
前方有个人顶着一张星际大众脸在人群里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谁。可惜那一头张扬的艳红色大波浪早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海莲娜！”颜惜洋溢着人畜无害的笑脸走上去抓住了她，前后晃了几下，“听说你很担心我？”
“真是难得啊！心硬如铁的海莲娜听说我死里逃生后居然纡尊降贵前来三环迎接我！”
海莲娜被她晃得有点站不稳。
听到她这番无良话语后更是气得悔不当初。
她就知道！为颜惜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白流的！
“所以是谁动的手？”寒暄结束，海莲娜压低声音问她，“格鲁吉亚？戴勒？还是……段迟凛？”
“唔，你猜？”颜惜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猜是段迟凛。虽然我对他来说确实是个阻碍，但他肯定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有关人命的手段。”
海莲娜摇了摇头，带着颜惜走上了她的私人可在星域内航行的飞行器。
“我虽然不算正经的康特家和巴恩斯家的继承人，”她说，“但之前我母亲在和她的姐姐通讯时，我偷听了一点。”
“他们早就怀疑段迟凛的精神力也是谎报的。”海莲娜说道。
“原来如此。”颜惜明白了。格鲁吉亚这手是正也行反也行，怎么不算准备充分呢。如果段迟凛真的如他们希望的一般死在太空里那是最佳结局，如果他回来了，那就证明他精神力也在95点以上，也不算毫无收获。
颜惜想起了当时安德鲁给她的那个检测仪，让她去检测段迟凛的精神力。
颜惜冷笑。
幸好她留了一手，把最后的那个检测结果调的不上不下，刚好卡在94到95之间，一点点误差，还可以推到机子老旧、刻度不准上，而且她特意把刻度针扭歪了一点。
安德鲁这老东西还非得做两手准备。
“不过这一趟倒不是没有任何收获。”颜惜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接过海莲娜递给她的清洁湿巾擦着头发。
“拿到了什么？”海莲娜随口问道。
颜惜示意她把所有光脑屏蔽程序打开来。而后把她在实验室里找到的那些东西全部空投给了海莲娜。
“那些数据我看不懂。后面还有一个我打不开的隐藏链接。”她说，“但你的话，一定可以。”
海莲娜打开实验日志和数据，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在看到实验室里的两位管理员的名字时就愣住了。
“毕竟……”颜惜盯着她，“那是你妈妈最后的手稿吧。”
“莉薇。”
***
段迟凛一路快步走到皇宫的中庭，这才慢下脚步。
他不像颜惜一样有人来接，直接开启了加急权限，通过空间门跃迁到了中央星的皇宫中的空间门。
皇宫占地面积很大，议事厅之类的公共事务厅都在前庭，而后.庭则由花园和居住的宫室组成。
中庭是仿古风格，建造着隔断前后.庭的巨大廊厅，廊厅的柱子都雕刻成了爱奥尼柱式，段迟凛盯着顶端上雕刻着的花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这才走进了后.庭。
花园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圆桌后就是一个圆形小凉亭。
圆桌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看起来年岁相仿，此时正在沏茶。女人穿着很休闲，是中央星里所有中年职场女性都会打扮的知性风。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则穿着象征帝国的制式服装，立领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上好的红茶，泡上两泡刚刚好，热汽从茶壶弯弯斜斜的茶嘴里冒了出来，而后散逸在空气里。
坐在桌边的两人除了泡茶再没有别的动作，沉默笼罩了整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花园。
“母亲，父亲。”段迟凛走上前，问候道。
“坐吧。”女人余光看到了他，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在一边的另一把扶手椅上。
段迟凛简单地复述了一下辐射考场上的事，但复述过程中，他莫名好心地帮颜惜瞒掉了她会使用精神力武器的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这么说的目的。
“议会的心思是该收收了。”女人叹了口气，说道，“偷偷藏了两个95点精神力以上的小孩，能藏这么多年，也算他们运气好。”
“背靠着康特和以前的幻机科技，野心和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女人继续用她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或许，一开始不应该放任他们的。”
“顾嘉要是还在……”女人顿了顿，“算了，提死人干什么呢。”
整个过程中那个男人一句未发。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女人漫不经心地撂下话，“不用再来请示我。你也到了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的年纪了。”
段迟凛在他的母亲离开后也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给自己的属下下了一条命令。
“去把康特家所有实验室全部以安全检查的名义检查搜素一遍。”
“顺便，格林联赛的个人赛马上就要开场了，记得提醒林璀中将到场参与评审，我倒要看看这对姐弟，究竟有几斤几两。”
***
颜惜在长老院门口下了飞行器，把私人空间留给身后的海莲娜。
斜阳恰恰将最后一丝桔红色的余晖投在了长老院的外墙上，斜阳把高耸的塔尖点亮，暗灰褐色的墙都显得没那么阴沉。
长老院的建筑都有变化的时刻。可里面的人明明是活物，却一成不变，心气极高却又迂腐顽固。要不是有必须要来的理由，她真的没有再次踏进这个地方的欲望。
门口的瞳孔识别判定了她通过，“吱呀”一声，镂空的黑色铁门缓缓对她打开。
颜惜轻叹了口气，走过长长的两边栽种着绿植的步道，直到尽头，顺着大理石石阶走了上去，停在最高的那个平台之上，停顿了好半晌，这才伸手推开了那扇黑铁做的厚重的大门，缓缓走进大厅之中。
“小惜？”大长老道格拉斯看到了她，站起身来，“你回来了？”
颜惜恭敬地行了一礼，低着头，余光四顾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人，在心底暗骂一声。
“怎么了这是？”果不其然，坐在大厅另一侧的长老院理事主席安德鲁·康特和副主席陈修文闻声相继走了过来。
“没什么。”颜惜笑笑，“刚好结束联赛，我过来看看。”
安德鲁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赛场上发生的事，朝她使了个颜色。
颜惜今天来不想跟他掰扯，于是恰巧地歪头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继续和其他两人东拉西扯。
终于，一道明艳亮丽的女声从楼梯上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唠嗑，结束了颜惜的尬聊，让颜惜暗暗松了口气。
“哟，是你啊，颜惜。可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