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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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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血光,满地尸首,守备脖颈铁梭贯穿,田百成掐着她的脖子嘶吼“还我命来”。

屠画锦半夜又从床上惊醒。

自从牢里出来后,她夜夜睡不好觉,府里下人都恭喜她有惊无险,屠画锦脸上笑着应和,心有戚戚,一心躲在绣房大院里干活。

她进牢当天,李逸霖突然打发小詹回京送信,恰好这几日回来,小詹来织房看她,两人聊了好久,小詹把京城所见所闻统统倒给屠画锦听。

原来风光霁月高洁如雪的李逸霖,也是靠裙带关系上位,一切源于他有个好哥哥。

三年前先皇驾崩,五岁的小皇子匆忙登基,生母袁贵妃一同升为太后,朝政大事全权交给梅坚和几个叔伯宗亲处理。

太后娘家是小商贩出身,二十八岁守寡,宫里人人瞧不起。唯有邢国公李逸稹对她礼遇有加,尊她为皇太后。

两人年纪相仿,李逸稹文武双全才能出众,每逢太后拿不定主意都问邢国公。

大盛历来重文抑武,李逸稹虽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最多只能做提督、指挥使,听从内阁一群老头子指挥。

李逸稹却在短短三年内飞速晋升,不仅做了兵部尚书,还撬开了文臣的铜墙铁壁,成为大盛有史以来第一位非科举出身的阁老,地位只在梅坚之下。

“全京城都在传太后跟次辅有见不得光的关系。一个是年轻新寡的太后,一个英俊潇洒的能臣,寂寞深宫遥遥相望……”小詹绘声绘色讲。

屠画锦笑着打他住嘴:“住嘴,敢议论李大人的家事,不要命啦。”

小詹一提更来劲了:“你别不信,我这次刚巧赶上国公夫人作寿,早上宫里刚送了赏赐,晚上一家团圆时,宫里突然急召次辅进宫,夫人当场脸就撂下来,拦着不让去。次辅不听披上大氅进宫,于是夫人把白天赏的缎子全绞了。你说这能没鬼吗?”

两人正说着,突然破门冲进几个家丁,不由分说把小詹拖出去打板子,屠画锦面色惨白问道:“他犯什么事了?为何要抓他打板子。”

小詹望着个高雄壮的家丁,吓得鬼哭狼嚎:“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乱嚼舌根了。小的这就把话都吃下去,求大人开恩。”

刚在说的话若传到李逸霖耳朵里去是死罪,屠画锦吓得额头冒汗。

为首家丁冷笑:“刘管家吩咐,从今往后,各房下人没事只能呆在自己差上,你大白天不去赶车来绣房闲扯,先领十板子,下次再犯逐出门庭。”

又转头训屠画锦:“你胆子也不小,才刚放出来又被捉住。下次让我逮着,卷铺盖走人。”

“是,小的一定铭记在心。”屠画锦心虚低头。

刘管家召集所有家丁汇聚巡抚府正院。

小詹在跟其他犯事仆人一字排开趴在长凳上,家丁抡起胳膊同时开打,一时间院内哇哇大叫此起彼伏,旁边站的胆战心惊,转过身不忍看。

刘管家抬着下巴蔑视满院仆人:“你们都是巡抚府的当差,不是街口院子的番奴,该怎么做心里得有掂量。今天立下规矩,若下次再犯,自己识相点滚出去。”

语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屠画锦低声问旁边:“刘管家这是怎么了,以往大家到处串门也没说什么,怎么突然抓人打板子。”

旁人告诉她:“还不是因为最近上面不痛快,叫刘管家严管,以后咱们还是都回院里躲着,别出来触霉头了。”

自从四月起,倭寇陆陆续续登岸掳掠,官府兵却迟迟不来杀敌,百姓怨声载道。

一夜之间,江南大街小巷传遍了新巡抚畏敌拒战、懦弱无能的流言。民间盛传李逸霖已经被倭寇首领林创买通、整日躲在府里跟歌妓花天酒地。

曹斌抓了一牢谣棍仍抵不住悠悠众口。白日巡抚府出行,路边老百姓偷偷白眼“奸贼佞臣”。

民怨沸腾波及邻省,当地的监察使纷纷上奏弹劾李逸霖,骂他贪生怕死枉负皇恩。

有李逸稹在朝中力挺,他虽然不至于立即下马,已然声名狼藉、举国唾弃,昔日诛杀贪官的青天大老爷一夜之间沦为通倭奸臣。

府内也人心惶惶,前不久一个小厮当着李逸霖的面打碎一个花瓶,未几,又一个小厮送信晚了一天,李逸霖大怒,命刘管家严整府内风纪。

屠画锦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李逸霖守了整整两个月不出战。虽然她也不明白传说中的少年战神为何不应战,还是决定躲躲风头,从此呆在绣房大院不出门。

傍晚,屠画锦喊提花工阿花收拾下工。

李逸霖的衣料是由大花楼织机织成,必须两人配合才能织造,一个在下织布,另一个在上拽花本。

花本是一堆指导织造布匹纹样、织法的绳结,对于织造锦缎有统领全局的重要作用。

屠画锦手艺精湛负责织布,阿花坐在织机上方提拉花本辅助她。

下工后,两人吃了会儿茶点,开心相约三日后一起去逛绸市,与院外的凄风苦雨判若两个世界。

突然阿花笑声停住,害怕地拽了拽屠画锦袖子。屠画锦转头,发现李逸霖赫然立在门口,面冷如霜,顿时房内低了三度。

他怎么来了,屠画锦见李逸霖面色阴沉,骤然一怔,近日府里僮仆私下相告见到巡抚大人都得小心点。

“参见大人。”两人忐忑不安行礼。

李逸霖停在门口,冷然道:“府里整日机声不停,是你们?”

阿花紧张到语无伦次:“大人饶命,奴婢有罪,奴婢刚来什么都不懂,奴婢一直为大人努力织锦求大人开恩……”

“回大人,是我们。”屠画锦连忙摁下阿花,甜甜笑答。

李逸霖今日收到朝廷邸报,朝中不少人大言大盛水师苦战倭寇十年未尝一胜,应立即撤职巡抚加封林创为海平侯,方可靖平海贼。

一派胡言,李逸霖心烦放下邸报,去院内散心。

他不知不觉走到绣房大院外,听到行云流水的打纬声,音韵铿锵,落尾如抽刀入鞘,收的干净利落。

平日无论刮风下雨房内传出整齐有力的织机声,他并未放在心上,今日不知为何突然走了进来。

“大人既然到了,不如进来看看衣料织的合意否。”屠画锦忽而灵机一动,轻快热络地招呼,“都说衣裳人的第二张脸面,大人作为一省长官哪能失了这张脸面。奴婢想请示大人,可大人日理万机奴婢不敢打扰,今日来了,请大人看看有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去做。”

李逸霖对这些小事毫不在意,屠画锦撒娇央求道:“大人您难得来一趟,请进屋里来坐坐用些茶点,让小的沾沾您的光吧。”

阿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逸霖冷眼,府里下人对他避之不及,这个小织女却极尽各种献媚能事。

她笑容甜美亲切:“耕织乃大盛立国之本,江南更是以丝绸闻名中外,大人您进来瞧瞧也是了解本地、视察民情嘛。奴婢织的是织金妆花柿蒂四合如意云纹,大人穿上后一定会事事如意。”

阿花不明所以,跟着点头哈腰:“是是是,近年从皇宫到民间都流行柿蒂纹,姐姐特意选了这个图案,祝大人万事顺心、事事如意。”

李逸霖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阿花,还愣着干啥,拿出绝活给大人瞧瞧,让他知道手下人不是吃干饭的。”屠画锦笑着眨眼。

说罢两人各回各位,击鼓鸣金的织机声在李逸霖眼前奏响。

屠画锦坐在布轴前,五颜六色的彩色丝线灵活盘织像拨动琴弦,脚踩脚竹似在唱和打拍,织完一行,状似扁担的纹刀一铲,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光秃单调的经线排成一排,顺着滚轴送到屠画锦手下,有条不紊变成一行行耀眼夺目的锦缎,整个过程如悬河泄水鲤跃龙门,看得人痛快舒畅。

李逸霖不知不觉放空心神,铁青的面色疏松了几分。

“大人要不要亲自试试。”屠画锦眨了一下眼,笑意盈盈的眼神里藏着一丝调皮,“织锦可好玩了,奴婢小时候不开心就喜欢独自呆在房里织布,等织完一匹,什么事都忘了。”

“不必。”李逸霖淡然拒绝。

屠画锦三步并两步轻快追过来,像一朵向日葵面对李逸霖绽开:“大人试试嘛。不聪明的人还织不了呢,应对这么大台机子,上上下下一千个零件,哪怕是织小小一缕也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师傅磨了两年才许奴婢上机,大人又是奴婢见过最聪明的人,所以奴婢好奇大人能不能一看就会呢。”

阿花心中叫苦不迭,怎么还请上了。

李逸霖眺了一眼织机。

机织身长约五米六,宽约四米,高一米四,由于太高,直顶房梁,故而在地上挖了一坑放进去。

屠画锦顺着他的目光娓娓道来:“这是大花楼织机,每年进贡皇宫的御用锦缎正是由它织造成。大到龙袍凤褂,小至经幡桌围,圣旨、官员补子、郡王王妃官员诰命凡说得上的御赐锦缎皆出自这台木机。说不定大人的任命圣旨还是我在锦署时织的呢。”她灵动浅笑。

“你来巡抚府便织不了圣旨了。”李逸霖冷冷一瞥。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阿花紧张地望向屠画锦。

屠画锦藏住尴尬,倏尔嘴角一弯,黑亮的眼珠熠熠生光:“来了巡抚府便可专心为大人裁衣,大人能穿在身上驱寒挡雨是奴婢的福气呢。”

李逸霖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觑了她一眼,负手离开。

“大人——”屠画锦不知哪来勇气叫住李逸霖,阿花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屠画垂眸,体贴恳切地倾吐:“奴婢不懂家国大事,但是奴婢懂织锦。譬如织一件龙袍要四年,则需要花两年时间挑花结本,外人不懂为何不直接上机,而要用大半时间编绳结。因为凡要织出完美无瑕的锦缎,必先挑好花本,全盘部署妥当后再上机,否则织起来步步是错。奴婢盼大人知道,在奴婢心中,您一定在蛰伏深修‘挑花本’,奴婢会一直恭候,盼大人早日‘织出锦缎’惊艳众人。”

李逸霖高大背影突然顿了一下,直步走出院外。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阿花贴过来,拍着胸脯,“方才吓死我了,还以为大人真生气了。”

“没事,别怕。”屠画锦望着院门莞尔一笑,“今晚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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